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高喊「以筆為旗」;
又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寫出《清水裡的刀子》;
如今,我也想跟著站出來
我沒能寫出什麼

但我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淚。

12/01/2011

閱讀筆記(十二)

第三屆新月文學散文獎作品(穆斯林組)


一獎:悲情的反哺(石彥偉)




松花江瘦得厲害,不復是那條波瀾興旺的大江了。
一條原本豐腴的水帶,被瓜割成無數細絲,抽搐在遲暮的河床裡。
赤裸的江沙和衰草愈發貪婪,像一張張猙獰的嘴,吞噬著她的容顏。

許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羸弱。
當我還是意氣少年的時候,那江水和人一樣,有著一股子剛烈的血氣。
那時我還沒讀過《北方的河》,
但我就像那男主人公一樣,酣暢地與江水卷在了一起。

我曾走過中國的許多江河,發覺它們難有這樣的氣質。
它們太喜歡被人注視,一聲濤響恨不能讓整個頓亞都聽到。
松花江不,她是寂寞的行吟者,
遠離長江黃河的喧囂,棄絕了與海水交合的渴念,
只把自己逼向塞北亙久的風寒和遙遠的孤獨。
她不要任何形式的回賜,凡有劫難,便默默地承領了


斯水如人。


百餘年前,中東鐵路的軌轍攪動了黑土地的平靜,
一群衣衫襤褸的回回人沿運河兩岸踏上了舉家北遷的長旅。
逃荒務工的他們赤貧如洗,可一旦手頭有了餘綽,便把錢糧散出去周濟更難過的人。
光陰久了,他們和這裡的關東人家嘮起了一樣的土嗑,
裹起了厚厚的棉衣,也喝慣了冰涼的江水,
可就是古怪地不肯動豬肉一口!
漢人們承認,
他們的骨髓裡確有一種烈性的東西燃燒在高鼻深目間;
他們確和常人不一樣。


今年齋月,心事尤其沉重。
說不清為什麼,終不願回鄉去,
或許已對鄉人的眼神發生了惶恐。
我不斷朝他們走近,卻發現彼此的心膜已烙上了翳痕。
近一年來,異鄉的我變易了許多。
冥冥中,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深度思索。
夜深人靜時,我常常端起湯瓶壺走進水房,
在眾人的鼾息中舉行著只有自己才知曉的儀式
東天尚未微明,我便滿足地起了床,疾步奔向撒拉人的麵館;
對於英文,我是早已喪失了知覺的,
偏執地對一種沒有用處的天方流傳的語言燃起了興致,
每每讀起,心頭總有種難述的歡悅


但故鄉憐憫地斜視著我。
那些平素以血腸為食、高考加分時趨之若鶩的學子,
那些在觥籌交錯間宣講穆斯林習俗的酒客,
那些腰纏孝帶、號啕在墳邊的孝子,
還有那些一邊念著經,一邊瞄著經禮的領袖……
他們或許不曾忘卻源頭,卻早已習慣了歸程的迷失。

黃土高原憤怒了,叫他們野回回。
故鄉先是一怔,旋即就無謂地笑了。
多刺耳的辱駡!
可被罵者甘願領受,未覺廉恥;
罵者則任其放逐,不願意伸手拯救。


但總要有人來拯救。


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高喊「以筆為旗」;
又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寫出《清水裡的刀子》;
如今,我也想跟著站出來。我沒能寫出什麼,
但我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淚。
真主給我們留下了口喚,叫我們懂得反哺。

有良知的生命都應該懂得反哺。
我是這塊土地上走出去的兒子,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渴死,
生命的灌溉總要有所接續——
松花江幹了,還有眼淚;淚水幹了,還有骨血。



離鄉的時日近了。


我獨立南岸,在漸猛的江風中,捕獲了前所未有的幻視:
浩浩蕩蕩的大江在放聲高唱,冰淩在你撞我我撞你,旋動著清脆而嘹亮的哢哢聲。
松花江的開江是一次蛻變,
舊生命從沉眠中勃醒,應著充滿血性的呐喊,奔騰著,迎向新生。


我叮囑自己,來年開春時,一定趕回來看看。

11/15/2011

他在台灣,我在中國

之一、他在台灣
我在台灣 我正青春
(一位陸生在中國"人人網"發表的文章)
蔡博藝
2011年11月19日

來 台兩個月有餘,漸漸已經習慣了台灣的生活,初到時的那種強烈的陌生又親切的出國感覺漸漸被日常的瑣碎沖淡。繁體字的豎版書已經看的很舒服,雖然有些字因為 筆畫多於30怎麼都不會寫。平日裡聽著嗲的冒泡的台腔也不覺得很異域風情,甚至我有時都不好意思開口講話,因為我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在這裡聽起來更像是 方言。街道兩側的四川炒飯、浙江米線、北平燒雞、福州乾拌麵之類的混搭店,我已經不如開始時那麼執著的去深究這些地方到底出不出這些名產。也許就只是老板 的媽媽做炒飯做的不錯,而他母上當年是從四川來台的,所以就是四川炒飯。同學中有人問過我類似大陸有沒有超過10層樓的問題,土地是不是自己圈一塊就行? 我會耐心告訴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上海已經看不到低於10層的房子,找不到低於1萬人民幣一平方米的房子,北上廣的年輕人們要一生一世執著下去的不一定是 愛情、喜好或是事業,而是還房貸,但是就算是還清了,這一小塊地皮還是國家和人民的,你只能暫時租用70年。有同學跟我感嘆過大陸的物價很便宜,我說如果一夜回到十年前那麼這個成立,但是目前除了書之外,沒有什麼會比同等地段的台灣物價便宜幾毛錢,所以在大陸,最廉價的還是思想和知識。當然這是一個惠及大眾、出版社和盜版書商的多盈好現象,唯一的缺憾就是會餓死很多認真寫書的作家。

我 在台灣到處蹭吃蹭喝蹭活動。不論是校內的活動還是校外的活動,很多都是免費,你只要速度快,手不滑,基本都能搶到。有時候運氣好,主辦方還有免費午飯或茶 點供應。喂飽了靈魂也填飽了肚子。很多地方門票的價格會讓我以為是人民幣標價,就比如我在台北當代藝術館辦的年卡是200台幣,我掏錢的時候還很傻很天真 問了句:是台幣嗎?台灣人對於遠近的概念與我有著明顯的差別,我在介紹我家所在的城市位於長三角肚皮,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距離杭州1個小時,距離上海2 個小時,距離南京3個小時。台灣同學會驚訝的看著我說:「那豈不是很遠?」在他們印象中美麗而遙遠的花東地區,路途時間在我看來只是大巴車上睡一覺的問 題。其實對於遠近的概念與我有差別的不只是台灣人,我大陸的親友團也和我有代溝。當我爸哭天搶地的說台灣太遠,覺得我赴台求學就是有去無回之事時,我在地 圖上比劃了一下,距離還沒有到青島來的遠。當我告訴我一位在蘭州長大,目前在北京讀書的同學,我將去台灣讀書時,他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時差有幾個小時?其實台灣和大陸的地理距離並不遠,遠的是心裡距離。台灣和大陸存在的不是時間差,而是時代差。

驕 傲的高鐵曾經打過雞血一樣的要創造北京到上海三個小時的神話,而我到台灣也只是一個小時零幾分的事情。所以地理距離並不遠。赴台上學的流程卻繁復到讓人抓 狂,被錄取的喜悅持續了不多久後,就被一連串如同升級打怪做任務的赴台手續打磨的只剩下一個小尾巴。終於趕在暑假的尾巴上把一切辦妥。對於我能「順利」赴 台讀書,我真的要先謝國家,層層通關的過程讓我認識了各種傳說中的有關部門、國企外企和台灣的對口部門,豐富了知識,增長了見識。以下鳴謝不分先後:台辦、派出所、公證處、國安局、教育部、海協會、海基會、出入境管理處、旅行出入境健康檢驗檢疫局、中國銀行、泰康人壽、美亞保險、廈門航空、順豐快遞、EMS全球「速遞」、台灣方面外事部門、台灣立法機構、台灣教育部、台灣駐大陸北京辦事處、大學校院統一招生委員會。然後我要感謝父母,最後我要感謝我的學校:台灣淡江大學。當我終於踏上台灣的土地時,我真心覺得這個島,是大陸人最難抵達的海岸。至 於時代差,我在赴台前聽到鄭智化的《大國民》,心下一驚,這歌詞不正是我天朝的真實寫照麼,但是baidu(百度)一下,我才知道,這首歌的歌詞寫的是九 十年代的台灣實況。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台灣會不會是十九年後的大陸。但是以目前的物價水平,我們在這個方面已經將要趕超台灣。

我住在淡水, 這裡是個離繁華很近離喧囂很遠的小鎮。我有同學到淡水後,對於台灣的一切幻想瞬間毀滅,直接買了張機票回大陸,準備去英國。他沒有想到台灣會有這麼破舊的 地方,會有這麼狹窄的街道,簡直就是個城鄉結合部。他幻想中的台灣應該處處都是寬闊的馬路,居民區都像中央CBD一樣,而淡水讓他這個大城市來的人,一下 子有了回到解放前的感覺。所以,他趕緊的橫渡台灣海峽,殺回到了大陸。但其實就算是台北也滿足不了他對於「台灣」的幻想。可我就是快把這個小鎮愛到心底裡 去了。淡水的生活節奏不快,鎮子裡不堵車,物價也比較便宜,有精致好吃的東西,民風淳朴,淡水人熱情好客而且很健談。我住的地方離風景區也很近,一開窗就 是淡水河和對岸八裡的觀音山。我經常會去淡水邊走走坐坐,看雨看霧看夕陽。活的愜意而濫情。每次望著淡水河入海的方向,都會有種「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現場版的感覺。好不浪漫。跟班裡同學漸漸混熟,能聽懂他們的笑話和髒話,出門吃飯逛街參加活動也會有人惦記你,也有了可以說心裡話的朋友,FB的使用頻率 已經快和人人網持平,經常是按贊按到我手軟。我有時候真的會忘記自己是在台灣,食物和語言都一樣,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們都屬於一掛,這些臉孔和我沒有太多 差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會被認成日本人。

但是我終究是在台灣。我很苦惱的一件事是寒假時回到大陸,回到牆內,上不了FB,我怎麼和我的同學,寒假還好,暑假呢?畢業之後,甚至更久更久的以後呢?我在台灣可以暢通無阻的上人人網和以前的同學聯系,得知他們的近況好不好,和他們閒聊瞎扯,但是在大陸呢?我輸入www.facebook.com時,跳出來的只能是:網頁錯誤。其實網頁沒有錯,錯的是網頁後面的牆。暑假時我曾經按捺不住好奇,使用翻牆軟件上了FB,有了我可愛的賬號,之後我再上QQ時,上次登錄地點顯示為:以色列。此後,翻牆之後,我還出現在過:菲律賓、美國、巴西、澳大利亞、瑞士、埃及。「足跡」遍布世界五大洲,最扯的是我離開家前的最後一天晚上翻牆翻回來時,發現自己剛剛「去過」了朝鮮……在牆外的生活看上很自由自在,但是很多無形的東西悄悄地給我畫了高壓警戒線。比如總是會有長輩關照我:「莫談政治,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也總是會有類似於「你們是第一屆陸生,代表的是大陸新生代和背後的13億。所以要處處體現出高尚而優良的作風。」這類壓死人的限定。我不是人大代表,我連自己都代表不了,哪裡有資格代表千千萬萬個「我」。比 起這些高壓線,對於思想觀念上的衝擊來的更加驚心動魄。我已經習慣了台灣同學稱我是中國人,我也不再去爭辯些什麼。聽到他們這麼稱呼時,心裡不是沒有波 瀾,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立場和動機,去賤賤的反問一句:「你不是中國人嗎?」他們的確不這麼認同。我最多會弱弱的說一句:「叫我大陸人」。

我有同學曾直接了當的提出:「兩邊政府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是一個國家。」我啞口無言,面紅耳赤。從小到大教科書中念的那句「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現在感覺也許意淫時的性幻想都比這句來的真實靠譜。我旁聽的詩選課是位老教授上的,每次講到大陸時,他都稱大陸為「中共」。 所有的講法都是「中共他們如何如何……」最雷的是有次他講到韓寒時說:「中共的青年作家韓寒」……我瞬間有了一口老血即將噴出的感覺。即刻印證了躺著也中 槍的真理。在我看來台灣人真的是非常不錯,他們熱情、謙讓、認真、細心。他們會盡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詳盡辦法的幫助你,滿足你的要求。我死黨寫錯地址的 信,居然都會安全送到我手上。每家店都會提供免費的飲料和電視頻道,他們會想法設法的讓自己家店裡的食物好吃又特別。學校裡辦的每一個活動都是經過學生們 精心的策劃組織,非常有質感,很專業,讓你不會覺得枯燥無趣。但也總也是存在著對立面。我們學校一位歷史系的教授在他的課上公開聲稱:感謝文革,文革萬 歲!在我看來,這和支持侵略戰爭的反人類觀念沒有本質區別,對於一場死傷慘重,代價巨大的浩劫沒有一點同情心反而幸災樂禍的人不配為人師表,作為人起碼的是非良知都沒有,站在講台上只能是磚家叫獸。這樣的老師,我寧可學分不要,被他死當,也不會去上他的課。淚眼看世界,做個有良知的人,這是我的底線。期 中考試前樓下有位綠營的立法委員候選人搭台拉票。他把國民黨和大陸罵的一文不值,聲稱國民黨賣台通敵,台北的101朝向北京方向,這是俯首稱臣的表現。我 想說東亞陸地構造西高東低,北高南低,整個大陸都朝向台灣的方向,我是不是該呼您聲「吾皇萬歲」。而接下來又再一次印證了躺著也中槍的真理。這位候選人 說:「中國人都覺得自己豬狗不如」。我聽到這話時真的瞬間快要化石,我再怎麼作踐自己也不會把自己和牲畜並列。總不該是我遛狗時,你非說是狗遛我吧。

我 作為一個中國人,雖然會罵官罵政府罵世事不公罵公民冷漠,但是我真心熱愛自己的土地,看到它的不好,而希望它更好,所以才要罵。也許只是飈出幾個唾沫星 子,堆出一塊標點符號,看上去無關痛癢,傻缺小憤青的很,對於黑暗面起不到一丁點的療效。但是哪怕這個國家只剩一個人的血是熱的,哪怕這個人只剩下一滴血 是熱的,這個國家就有它的可愛之處,這片土地就有讓人愛它的理由。更何況,離這等世界末日般的慘狀還很遠很遠。對於這位立法委員候選 人,我最不能理解的一點就是:他是淡江大陸所的畢業生,應該很清楚大陸的現狀以及兩岸的經貿情況,為什麼還這麼隨心所欲,想扯就扯。但是當事後當我再回想 起樓下人群的陣陣歡呼時,我明白了。有人需要他這麼說,有人需要他穿著皇帝的新裝。當然他也需要台下的人給他加油按贊,最後再把選票投進他的箱子裡。我在 人人網上因為這事罵過娘後,有台灣同學說:我為我同胞的行為向你道歉。我說不必,我理解他。而且台灣至少能包容不同言論的存在,而在大陸是絕對不會讓你有 這樣搭台「唱戲」的可能性。最後我只想說:學長,把自己吹成一朵花,別人都是豆腐渣。您這樣的做法,可不太高明,損人總不會利己。但是,應該會部分奏效。祝您好運。

雙 十節的時候我在國父紀念館外面看到一台黃色的汽車,插著五星紅旗,打著「中國萬歲」「我們都是一家人」的牌子,放著又紅又專的歌曲招搖在台北街頭。我當時 是又激動又興奮,從沒想過在台灣的街道上看到這等景象,本來在大陸時讓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歌曲,卻讓我倍感親切。這就是台灣的包容能力,我相信很多台灣 人看到都會覺得刺眼,但是它既然存在了,就一定在這塊土地上是合理的。如若是我插著青天白日滿地紅走在北京街頭,也許下一秒我就要被有關部門找去喝咖啡 了。不過以上都不足以讓我感到心痛和無力。最讓人難過的是你在台灣媒體上知道的有關大陸的消息比在大陸媒體上看到的還要多。特別是有關於大陸的負面消息。 那次在一家餐廳裡吃飯時看到上海地鐵出事的消息,聽著周圍人的唏噓,我真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活埋了。沉重的無力感壓得我筷子都提不起來。還有那次看到小銳 銳的事在台灣媒體上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被聲討時,我真恨不得替銳銳躺在車輪底下受死。看著她小小的身體暴露在街道上無人理睬,我真想衝上去抱起她向醫院飛 奔。我真想指著那些見死不救的畜生狠狠地罵一句:幹你娘!最最難過的還是家鄉前段時間發生的抗稅事件。我在台灣的報紙上看到圖文並茂的大標題報道時,心痛 到無法自已,即刻淚流滿面,把旁邊的廣東同學嚇了個半死。而更讓我難過的是,對於這件事的後續報道和相關分析我再也沒有從國內的任何大型媒體上找到,消息 來源除了微博和人人網之外,就只是台灣媒體的報道分析。

一貫的大事被化小,小事被化了。穩定壓倒一切,和諧社會的大局意識,讓大陸人自己都不看到自己國家切開的血管正鮮血直流。而我又能做點什麼能為我的家鄉,為我的國家止血化瘀呢?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去現場打掃一下碎了一城的玻璃,我只能流下軟弱而委屈的眼淚。這 樣的無力和無奈之後也許會經歷的更多,更加刺痛我。但是,當初我選擇了要來台灣讀書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就沒想過要選擇後悔。現在不後悔,將來也 不會讓自己後悔。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讓我有了幾乎是兩年的成長,我一下子明白的很多事情。我要成為一塊海綿,努力的吸收各種水分。我不要做一塊乾癟單調的海 綿,我希望四年後,自己會是一塊造型獨特色彩豐富並且有厚度和重量的海綿,把台灣帶給我的一切帶回大陸去。我要用這四年的時間拓展我視線的維度,增加我生 命的厚度,挖掘我思想的深度。我要有一筆濃重的青春,我要有在這裡活過的痕跡。愛生活,愛旅行,愛玩樂,愛知識,愛大陸,也愛台灣。我不是什麼和平使者,衣領衣袖,我和你一樣,我是個平凡人。我只是遇到了不平凡的季節。對,我在台灣,我正青春。




之二、我在中國


2009年,ㄧ個台灣女生初到中國。她由小三通的方式從金門坐船到了廈門。約莫三十分到四十分的距離,卻能清楚能用手機收訊與電視新聞媒體來劃分海峽兩岸 彼此之間的距離。剛到廈門,她與第ㄧ位接待她住宿的中國朋友Lina午後有一席談話,她記得在提到彼此國家稱謂時兩方的困惑與尷尬。Lina稱她的「國 家」為台灣,這沒有什麼問題。她問Lina,她是該說「中國」還是「大陸」好,當然她不可能從口中迸出自小教科書中所寫的「中共」,記得Lina當時的回 答是,說「中國」比較好。在廈門,她被一群比他小幾歲的女孩兒包圍,這些中國女孩,對於她的國家,還有繁體語言,有著太多好奇,一個文靜的女孩說,繁體字 看起來好漂亮。另ㄧ位女孩耽,大大讚嘆在八八水災後到台灣觀光的經歷,說還想再去ㄧ次,她說台灣跟以前書上看到的都不一樣,台灣人有多好多熱情,在台灣買 東西更是買到手軟。這群女孩是年紀小愛玩忙打扮的年紀,其中也有為愛苦惱的比如Lina,在她眼裡她們和台灣女孩似乎沒太大分別。當時耽表示自己在重慶念 大學,學校正為了國慶表演張羅密集地訓練。國慶表演在中國各學校可是火熱的一件大事,對於「台灣人」的她,只依稀記得兒時總會和家人還有弟弟準時收到國慶 特別節目到半夜的熱情,看著坐在觀眾席上舉牌海浪般一樣的變化,還有國慶日一早總統府前的升旗三軍以及儀隊表演。她曾經與爸媽去參加升旗典禮ㄧ次。也就只 是這樣了。記得廈門往北京的漫漫火車上,她聽著操著各方的方言,有甘肅女孩到山東念大學的,有拎著山東大饅頭上火車的北方人,也有操著她聽不懂的上海話和 天津話的。坐在她對面的是經營南北水果貿易的生意人,他與他姊姊欲同前往北京拜訪ㄧ位親戚,她聽著他讚嘆中國水果是ㄧ等的好,又說起台灣水果品質可就差多 了。她心裡聽著,心裡反駁著嘴巴卻不說話。一個女孩子家單獨旅行,火車上各路人們混雜,她覺得不要太張揚才是上策。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太過張揚了,身邊 的土耳其友人旅伴,兩人的英文交談已經是大大引人側目。還有什麼,她再想想,南下的火車上,一位生意人趁火車停靠時上車大大賣起毛主席的十二生肖金箔書 籤,因是趁著國慶在即,火車上人聲鼎沸,這生意可火熱了,她坐在中鋪的床位上都可以聽到遠方有人大喊,「給我一個牛的」。商人大喊買一個毛主席書籤,帶在 身邊保平安,大部分人還都信服這一番在她眼中的謬論,掏出錢幣急急上前付錢。「姑娘,妳屬啥的,也買一個ㄅㄟ,帶在身邊保平安。」她沒開口,怕一開口漏了 底,只是微微一笑搖搖手。在北京,有幸與清華大學研究所友人國與豐幾次談話,於此補上之前文章「中國朋友」關於這兩位友人的節錄:


豐和國

豐就是耽的表哥,當她人還在廈門時,她先給豐打了電話。電話中,兩人談笑風生,彷彿多年的朋友,豐告訴她,到北京就找他吧。從廈門到北京的長程火車,原本 預訂早上八點半能到達北京西站,但是一路上火車走走停停,這會兒都過了九點北京還沒到,她擔心著寄宿的霍大哥怕是早已上班出門,一整天她背著行李不知上那 兒去。正在發愁,豐傳了短信問她人是不是快到了,她告訴豐火車誤了,怕是十點才會到,但是行李放不了了。豐聽了她的話,心裡盤算一下,於是告訴她,要她下 車後打公交車,坐到清華大學附近,他會去那裡接她。其實,那一天豐要上班,但是為了她,豐特地從銀行翹頭出來。好不容易火車終於到了站,她與Ismail 疲憊不堪地下了車,她在出站附近的諮詢處問到坐去清華的公交班次,中途轉了一次車,兩人終於在豐說的站名下了車。下車不久,她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打著 領帶的男生與她招手,他就是豐,耽的表哥。豐因為還要回去上班,於是他帶著兩人去他清華大學唸研究所的朋友國的宿舍放行李。簡簡單單的房間,兩張上下舖的 硬床,與兩張書桌,Ismail放下行李後,就累得說要躺一下休息,於是豐請國帶她到處逛逛,替他招呼她。國和豐都是清華大學畢業的學生,兩個人的年紀與 她相仿,國領著她逛逛清華的校園,還帶她去圖書館裡看看,充滿歷史的建築物,她著迷聽著國給她講各個建築物的歷史,在圖書管理,國用圖書館的電腦,連到台 灣的PPT介面,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中國這邊學生也知道PPT,心裡笑了笑。她和國兩人一起走過兩旁種滿楊柳樹的河道,她看著楊柳隨著風吹搖曳飛舞著, 依稀彷彿以前國文課上學到的詩句,那美景在眼前重現一般。國知道她喜歡明信片,還特地給她買了清華大學學生自己在賣的明信片。那天豐下班後,回家換了便 裝,騎著腳踏車到校園與兩人會合,她走在一旁微笑聽著這兩個人鬥嘴,一搭一唱,三人聊到了張信哲的歌,國說他最喜歡<愛火>,果然都是出生在 同一年代的,三人不禁相視而笑。不過也有些作家名字是她沒聽過的,簡單來說是比較親共產主義的作家,所以台灣方面的教科書肯定是不會介紹的。與豐和國一起 相處,她太訝異兩人對於中國歷史和文學的精通,她聽著國說起白居易的長恨歌,也聽國和豐比賽背著清朝各個朝代皇帝的廟號,那一些詩詞歌賦,她汗顏著,自己 怕是已經還給老師多年了。比起台灣的學生,中國的學生似乎對於自己的歷史、文化和文學更加嫻熟,像是呼吸吃飯那般自然。她不斷想著,是她的學習過程出了問 題,還是整個大環境的教育制度出了問題。豐喜歡問她關於蔣中正的事情,他告訴她,如果有機會去台灣,要她帶他去慈湖看看,她笑著說好。在北京,豐和國分別 給她不同的幫助。到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是兩人幫著,於是她才終於找到霍大哥的家。幾次迷路,也是她發短信拜託國替他上網查查地址或是公交地鐵等資訊,國 總會在最後細心問她,找到路了嗎?人到了嗎?離開北京前兩天,她堅持請這兩位朋友吃飯。豐和國牽著腳踏車來到她的住處,三人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去附近的一間 清真餐廳。三個人,還有一整桌的食物,她作主幫豐和國點了烤囊、涼菜、羊肉串燒,拉麵,馬鈴薯雞肉等等,豐和國都吃得津津有味。那一天晚上的談話,她對於 豐又更加認識。豐告訴她,雖然耽是他妹妹,但是耽小了他好幾歲,是不同世代的人,所以思想方向也有很大的不同。她聽著豐聊起小時候的配給制度,家家戶戶每 個月分到的糧食都是固定的。她看著豐,想著隔著台灣海峽,這個與她年紀相若的男孩,成長過程卻是截然不同的經歷。她又聽豐笑著說起擠火車的恐怖經歷。豐 說,當時他從頭到尾只有一隻腳落了地,要下火車時還是從窗戶爬出去的。她聽了哈哈大笑,但是想起之前在廈門火車站人山人海擠火車的程度,她大概可以想像。 她聽著豐和國爭辯著北京因為奧運的快速發展,其利與弊,言談間,豐和國還得刻意壓低聲音,他們說,在公開場合大剌剌談起毛主席或是自己國家的壞話是不被允 許的。那一天的晚餐,三人吃了好久,晚餐過後,豐和國牽著腳踏車,三人在附近散了步。國提議不如也順便去看看她離開當天要坐的公交班次的站牌,這是國的貼 心,他已經幫她查好站名,替她寫在一張紙條上,即使這樣國還是怕她一個人有可能會找不到。她已經好久沒騎腳踏車了,途中,她趁豐跑去店家借廁所時,騎上豐 的車轉轉。「還行嗎?」國在一旁問,「行。」她一邊笑著,一邊騎著車繞著圈。後來,國載著她,和豐一起,三人乘著夜騎上了好一段路。離開北京的當天早上, 天下著毛毛細雨,濕濕冷冷的天氣,她拖著行李,與霍大哥還有霍大嫂道別,一個人坐上了公交,準備前往北京西站,霍大嫂要她下車後穿過地下道,就能到達西 站。當她揹著包包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時,這時豐來了電話,問她人在哪。「我已經快到西站了。」她說。「這麼快?」豐訝異。「我等等會坐上車,妳等我,我去送 妳。」豐說著。一直到她已經剪了票的前一刻,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於是她回頭一望,豐氣喘吁吁,說沒公交車坐,他最後是打車過來的。豐把一個小禮物交到 她手上,看著她微微一笑,她看著豐,終於開口:「那我走了。」豐站在身後目送她的背影,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沒有再回頭。到了火車上,她打開臨行前豐送她 的小盒子,是一個清華的鑲金書籤。這次的北京行,豐算是從頭到尾都相當盡責地幫了她。她感念著,點點滴滴在心頭。


10/26/2011

閱讀筆記(十一)

生命存在的意義就在於不同、在於差異。
當一個人認識到自己與別人的差異,他就有了存在的意義
而存在的價值就是這些差異之間的關聯。差異雙方彼此之間的互動,帶來衝突,也帶來差異的融合,
這時候差異的價值就會出現。
中國文化蘊含在我們的血液裡面,可是因為太自然、太熟悉,我們不見得認識。
相反那些外來的人,他們瞭解和學習的過程可能不容易,
但當他們學會以後,可能比我們更認識中國的東西,同時也更認識他們自己的東西。
人必須要離開、必須要出走,才有機會找到自己,
找到自己就是找到差異的價值



認定自己從哪裡來,只是找到立足點,
但問自己往哪裡去,才是人來到世上真正的目的和責任
往哪裡去可能不知道,但這個不知道才是我們的歸處,
我們說人在追求幸福的過程,就已經活在幸福裡面了。
當一個人已經起行,想要找到更美的家鄉,其實就已經身處其中了!
而當一群人起行,當一群人同心合意,上天是自顯的,天意在這群人中間是顯而易見的。

10/25/2011

閱讀筆記(十)

國家從來就不是目的,唯有當他成為讓人類實現目標的條件時,他才具有重要性。
人類的目標不外是提升個人的力量來促成進步。
如果有任何國家體制阻撓個人內在力量的發揮、妨礙思想的進步,
即使他的思慮再細密、結構再完備,他還是有害而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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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你會以為我要用這個字眼來形容後來的台灣社會。而我卻不是要尋找這個字眼。
複雜,是我真正要使用的字眼。
是的,我之所以能覺得有點「酷」的原因,是因為我的社會容許我有一點迷人的複雜性。
我不是一個單純面向的人。我擁有多重身分。
如諾貝爾獎得主的印裔經濟學家阿瑪提亞‧沈恩(Amartya Sen)所說,
「一個人可以同時是義大利人,女人,女性主義者,素食者,小說家,經濟保守主義,爵士樂迷,
和倫敦居民。」
身分如陽光下的三稜鏡,隨著鏡面的轉動,將會反射過真。


因為複雜,所以精采,花樣,深沉,所以出乎意表。所以酷。
我只要專心去活,生命本身就是我存在的目的。
我以為,這種豐富的複雜性正是痛苦經過工業污染的台灣社會一直等待的,是我的父母犧牲了他們整代人的優雅,執意要送給我這一代人的禮物:一種真正的現代性。


現代性的孩子繼承了一個被徹底瓦解的世界。
上一代負責挑戰威權,發動、又反對戰爭,搞性革命,拆遷語言,毀壞傳統,打垮道德。
等到我們出生時,這個世界已是不可信賴,混亂無序,無法一眼辨讀了。
懷疑是正常的精神狀態,「顛覆」是重複朗誦到幾近濫用的字眼;
我們不要依賴、不能相信、不想崇拜,
因為四周只剩扯掉虛偽外表的政治語言和人類不復刻意掩飾的赤裸慾望。
我們活在一個電子化的人造幻境,當影像、聲音、味道都已是堪可操弄的物品,
誰會相信自己易騙的感官所接受到的任何訊息。
一旦你讀過了傅柯、德希達、本雅明、米蘭‧昆德拉、夏目漱石、張愛玲,
你就回不去那個純真的年代。那個真理品種非常單一的年代。


什麼是真理?就是正確答案。
可以練習詮釋、試圖分析、努力理解,但不能祈求一個完美的終極解答。
因為,一是,人類經驗告訴我們,沒有答案永遠正確無誤
再者,我們所面對的世界已經複雜到無法用一個正確答案就教所有人滿足而快樂。
世界禁得起剖析,禁不起膜拜。
真理,是傳說中的一隻獨角獸,你能用你全部的浪漫與理想去相信它的存在;
但,世故的孩子不再浪費平安夜去等待聖誕老公公的出現。
他並不是不相信真理,而是他也準備好相信世界存有一種以上不同的真理,或,根本沒有真理


現代性的孩子資訊焦慮,自以為見多識廣,必然難以輕易將自己拋出去,
他總是先觀察,監測,再決定是否信任。
現代性不容許一個人毫不保留地相信,因為主觀的情感判斷隨時會遭到背叛。
現代社會機制已過度繁雜精密,無法僅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來運作。
在一個鄉民社會裡,人人都大同小異,長久居住當地,很少遷移,
彼此相知相惜,分享同一價值,遵守同一份道德默契。一切都純淨,和諧,安寧,穩定,腳踏實地。
人們由社區族群定義自我,被動地參與世界
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將如此鄉民社會定義為禮俗社會,
而把現代世界中形成的市民社會稱為法理社會。
法理社會裡,群體維繫靠一紙契約,不是美德,
不是歲月沉澱的默契,不是彼此的良心,不是賺人熱淚的浪漫口號。
例如紐約大都會,混雜了各色人種文化及不同歷史時期遷入的社群,
人們群居一塊兒,並不是因為有一只邪惡的魔戒需要大家同心協力去找出來並消滅它
之類的共同任務,
而是因為慾望,因為選擇,因為隨機碰撞;
個體與個體之間不純然擁有共識,結合的基礎乃是最普世的價值觀,譬如人權,譬如平等。
每個人容許以自身為目的,由自己生命來定義自己,
如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 的著名句子,
「我是我,我從自身出發,藉由選擇與行動,我塑造自己。」
個人的生命狀態不全然與社群生活有關,每個小宇宙都有他自己選擇信仰的真理。



台灣社會進入二十一世紀後所感受的撕痛感,不祇是政治民主的陣痛期,也是一種對現代性的適應期。
台灣不再是當年一個充滿省城氣息、好男好女的有機社會。
當八O年代末我第一次看見侯孝賢的電影時,我就知道,那個悠遠恬淡的台灣社會只將留在吋吋膠捲裡。至少,那早已不是一個八O年代長大的孩子的世界。
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一個台灣人不可能再對自己的歷史、身分與社會保持天真的態度。
如果以為台灣社會還是那個一點也不商業化、充滿人情味、凡事都為了理想、不做任何短線操作的
禮俗社會,
不免顯得逃避現實,迂腐造作,且對自己的人性不誠實。
台灣早已依照法理模式在運作,社會上大部分的對話與觀點卻還停留在禮俗社會階段,
堅持我們擁有得天獨厚的純真,以為自己還住在一處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村落,
村子一切都美好,村民均善良而誠實;所有外來者皆心存邪惡,意圖不軌,應該立即驅逐。
因為村子是「我們的」。聲嘶力竭的悲憤之後,其實是一種自我欺騙的鄉愿。


現代性的前提即是不確定性。凡事都不能百分之百地確然。
環境總在前進,朋友總在來去,工作總在改變,身分總在流動。
陌生人在鄉民社會是入侵者,在現代社會是你天天一起生活的鄰居。
過去在台灣,所謂的外省人是本省同胞眼中的壓迫者,後來所謂的本省人在外省同胞的眼中是一個新興的壓迫者。
卡謬曾寫過一本書,書名就是《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劊子手》(Ni Victimes, Ni Bourreaux)。
時代製造角色矛盾,歷史巧手改換身分,人性總是不斷遭受考驗。
事物失去了永恆不變的定義,只剩下臨時安插的意義,供人們搔破頭皮,
絕望地想要替自己抓點信仰的支柱。
世界由水組成,隨著時空而流動無形,
我們緊緊觀察現實,時時調整,想要一個澄淨的世界卻往往不可得。
盧梭說,現代生活給人一個「破碎的靈魂」。
每個現代人一輩子都需要跟自己的精神分裂症相處。無可逃避。


在現代框架下,主附地位並不清晰,主流性並不等於重要性,精英文化有時反是邊緣文化,
道德的純潔及理想的崇高都不能將世界帶到你的面前。
個人,在一個他其實完全無法掌控的環境裡,奇異地成為他自己的救贖。
科學越發達,所發現的世界越微小;社會越現代,個體的世界越被放大。
台灣社會在二十世紀九O年代所獲致的現代性,讓個體不再是被動的棋子,
而能直接或間接傳達自己的意見,進而影響整體社會環境。
就像文學裡,最輕巧的句子,往往更能說明真相,
個體在這個社會環境的處境與其所行使的權力其實才是決定社會集體前途的終端,而不是倒反過來。
群體的集體意志在現代社會不復存在。
制度只是一個機制,容許一個豐富的市民社會蓬勃發展,
透過市民各自獨立的生活様貌去呈現一個社會的總貌。
救贖,說到底,畢竟是個人的事情,社會只是個體道路的匯流。
只要人人努力當一個好水電工,好廚師,好作家,好上司,好店員,
那麼,活在其中的每個成員都會得到拯救。
國家事務的確要關心,但是國家事務不是生命的終極答案,
那是一個學習共同長期生活下來的結果,
把國家事務擺在個人生活秩序之前,就像看一場電影時只急於知曉故事結局,
卻忘了享受整部
電影的過程。


現代性並不是遺忘了生命本身不可承受之重,無意漠視公眾之於私人的意義,
並不意圖羞辱所有仍舊想要嚴肅研究人類生命意義的靈魂。
但,現代性確實選擇「避重就輕」。
正因我們所面臨的世界愈加沉重,盤根錯節,灰色不明,
如果不懂得採取輕盈飛翔的策略,怕只會跟著整個世界沉淪下去。
但,這並不是閃躲,不是不負責任,也不是狡詐取巧。
義大利小說家卡爾維諾在他著名的《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裡談論輕的價值時,
舉希臘神話英雄柏修斯為例。
柏修斯穿著長有翅膀的涼鞋,藉由青銅盾牌上的倒影,得以成功砍下蛇髮女妖魅杜莎的可怕頭頸;
之後,柏修斯以近乎情人的溫柔保存女妖的首級,隨身攜帶,
在未來戰役中當做利器使用,擊敗敵人。
卡爾維諾強調,雖然柏修斯的力量在於「拒絕直接觀視」,
但是「他並不是拒絕去觀看他自己命定生活其中的『現實』;他隨身攜帶這個『現實』,接受它,把它當做自己的獨特負荷。」

8/20/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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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量使用你擁有的任何知識,可是要看出它們的限制。
光有知識還不夠,知識沒有心,再多的知識也不能滋養或支撐你的心靈,
它永遠也無法帶給你終極的幸福或平靜。
生命所需要的不僅是知識而己,還得有熱烈的感情和源源不絕的能量。
生命必須採取正確的行動,才能讓知識活過來。」

Use whatever knowledge you have but see its limitations.
Knowledge alone does not suffice; it has no heart.
No amount of knowledge will nourish or sustain your spirit;
it can never bring you ultimate happiness or peace.
Life requires more than knowledge;
it requires intense feeling and constant energy.
Life demands right action if knowledge is to come alive.




"These are not books, lumps of lifeless paper, but minds alive on the shelves."

7/02/2011

閱讀筆記(八)





殖民體制中被殖民者因極度驚恐、壓抑,所產生的肉體亢奮和精神消耗。
它不但可以翻轉成部落與部落間的血腥屠殺,
也可以退縮到傳統巫術文化的集體著魔、徹夜熱舞狂歡的歇斯底里狀態。
問題的最後,因而還是要回到問題最初的根源—人的存有
反殖民的鬥爭,其實是對存有的治癒

從今天的角度而言,「民族國家」的觀念已受到區域性「超國家」及「全球城市」的夾擊,
赤裸的殖民狀況也轉換成新自由主義/新殖民主義的隱形宰制。
因此,國族意識似也需要有更複雜的轉型:也就是一分為三:
在上是一種全球性的結盟,在下則是社區的深耕,
而國家的架構則扮演協商二者的中介者


殖民經驗被擠壓成一種分裂的記憶與情緒,因各自的創傷怨恨難解難去。

殖民者想盡辦法為被殖民者塑造形象,被殖民者也依照那樣的形象塑造自己。

,在絕對意義上,就是為他者而存在。
說,不僅是在運用某種語法,掌握某種語言的詞態,
甚至是在承受一種文化負載一個文明的重量
掌握某種語言,
也就掌握了這種語言所表述和指涉的世界。

「自在」是指如其所是的存在,是一種不具意識性的存在狀態;
「自為」是做為自我意識的對象而存在,同時也是一種具有自我意識的存在狀態;相對於此,
「他為」則是做為他者意識的對象而存在,同時也是一種具有他者意識的存在狀態。

是種族主義造成了自卑者
「猶太人是被其他人當成猶太人的人,是反猶太主義製造了猶太人。」
在歷史的某一刻,他被引領去問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那是因為他作為人的這項事實被人們所否定。

大地所擁有最是大地的東西
世界肉體的肉體,
與世界本身的運動共振。

白人社會打碎了原有的世界,卻沒有給出新的世界。
只有當我們對生命這個自然素材有所不滿,進步才會縈繞在我們的意識之上。
未曾以自己生命下注的個體固然也可以被承認為人,但他並未達到作為獨立的自我意識而被承認的真理性。
他從一種生活型態轉換到另一種生活型態,但卻不是從一種生命轉換成另一種生命。

十九世紀的社會革命必須讓死者去埋葬死者,為的是讓自己獲得自己的內容。
從前是辭藻勝於內容,現在是內容勝於辭藻。

「對一個獲得自我意識和身體意識的人,對一個達成主體和客體之辯證的人,
身體不再是意識結構的成因,而是意識的客體。」

真正的躍進(saut)是在存在中引入創造發明。
在這個我行進其中的世界,我無休止地自我創造。
只有在我超越存在時,我才連繫上存在
我是我自己的根據。

我行動的根據不是沉重的歷史,而是千千萬萬同胞的未來。
歷史的厚重不會決定我的任何行動,
我沒有權利讓自己落入過去各種決定所形成的圈套中。

啊!我的身體,讓我永遠做一個追問的人吧!

人們已發覺,在解放鬥爭時,
方向明確的暴力,並沒有經過升國旗儀式後,神奇地熄滅。
它尤其因為國家建設還處於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決定性競爭的架構內,而不熄滅。

幾百年來,資本主義者在落後國家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真正的戰犯。
資本主義為了增加它的財富、黃金和鑽石貯藏,為了建立它的勢力,
而用盡了流放、屠殺、勞役、奴役的手段。

未來的國族歷史,應該是把村子的歷史,把國族和部落的傳統衝突歷史,
寫進號召人民、決定性的行動中。

國族意識,若不是協調的凝聚了全體民眾內心深處憧憬的生活,
若不是來自人民的動員最具體、直接的成果,
那它將只是個毫無內容、脆弱且粗糙的型態而已。
我們在其中所發現的缺陷,
充份說明了年輕的獨立國家為何容易從國族過度到種族從國家過度到部落
正是這種裂縫,使人理解那些損害國族的飛躍發展和國族統一的倒退現象。
落後國家的典型弱點,那幾乎天生就固著於落後國家國族意識中的落點,
不單單是因為被殖民者後到殖民體制縛手縛腳所造成的,
它也是由於國族資產階級的懶惰精神貧乏以及極度受到國際思想影響的結果。

我們從國族主義過度到極端國族主義、沙文主義,最終到種族主義
由於國族資產階級行為上的器量狹小,理論立場的不明確,
所以不能成功啟發全體民眾,不能首先提出與民眾關聯的問題,不能擴大他們的世界觀;
在這樣的情形下,人們就會見識到一股往部落主義立場而去的回潮
我們會見識到,心理帶著憤怒的種族主義的勝利。

殖民地經濟並未被整合進國家整體當中,殖民主義幾乎從未開發整個國家,
因而可以使殖民地部分的部門相對富裕,
而其他部分則繼續落後和貧困,或加深這種現象。
而獨立之後,這樣的情形,造成殖民地化以前的宿仇意識、種族之間的舊恨又重新被挑起。
種族和部落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殘酷鬥爭,這些同樣也導致一些宗教上的競爭,
宗教因而順勢披上了最卑劣的種族主義的面貌。

新興國族資產階級的種族主義,是一種防禦性的種族主義,一種基於恐懼的種族主義。
它在本質上,通常與庸俗的部落主義,甚至與黨派及教團之間的對抗,沒有區別。

獨立前,領袖體現了人民的願景:獨立、政治自由和國族尊嚴。
然而獨立後不久,領袖非但不能實際體現人民的需要,不再成為帶頭者,
讓人民擁有麵包、土地和一個重返人民神聖手中的國家,而獲得尊嚴,
反而暴露他私下的職能:成為國族資產階級所建構的那種急於享受、唯利是圖機構中的總統。
領袖,儘管他經常是正直的,儘管他所做的宣言那麼真誠,
但是在客觀上,他卻成了今日國族資產階級和前殖民公司利益結合下的保護者。
他那純粹受良心支配的正直,已日漸風化。
獨立後幾年中,領袖不能勸誘人民著手具體的事業,
不能為他們開闢真正的未來,走向建設國家之道,
只能一再重複獨立的歷史,重提解放鬥爭的神聖團結。

然而,我們並沒有看到,有哪個落後國家的國族資產階級完成了什麼使命。
幾年後,政黨的風化更明顯了,
而觀察家,即使是最膚淺的觀察家,也能看到,
過去的如今成為一個空殼子,只是用來讓人民保持停滯的工具。
獨立前參加黨陣營的知識份子,現在通過他們的行動證明,
當初入黨,只是未了能在獨立時分杯羹,
黨變成個人成功的手段。
黨淪為資產階級的權力工具,幫助政府壓制人民,
愈來愈成為強制和反民主的工具。
在新體制內部,存在著一種不平等的富裕化及富裕獨占,最富有和最貧困並行
黨在客觀上,有時在主觀上,是唯利是圖的資產階級共犯。
國族資產階級跳過建設階段而投入享受,同時又在制度方面,
跳過議會階段,選擇國家社會主義的獨裁,
甚至到警察和稅吏都不得不加入這個貪污隊伍的地步。

某些落後國家的國族資產階級的行為,使人聯想到,
強盜在每次持械搶劫後,對同夥們隱藏自己的那一份贓物,
並且小心翼翼準備撤退。
在如此條件下,體制強硬起來,
軍隊變成有組織鎮壓不可缺少的支柱,
由於沒有議會,軍隊成了仲裁者。
但是軍隊遲早也會發現自己的重要性,
使政府始終懷有可能會發生軍事政變的壓迫感。

在落後國家的資產階級,只有當他們在經濟上和技術上,
足夠強大到建立一個像在歐洲發展出來的資產階級社會,
創造出壯大的無產階級發展條件,是農業工業化,
最後使一個真正的國族文化成為可能時,
才能為自己辯護。
在落後國家,我們看不到真正資產階級的存在
只看到一個野心勃勃、目光如豆、貪得無厭、吝嗇成性的小型特權階層,
他們甘於從舊殖民勢力得到保障。

資產階級在落後國家的歷史中是個無用的階段
當這個特權等級被自相矛盾吞滅時,
人們就會發現,從獨立以來,什麼也沒發生過
必須從頭開始,從零開始。
這個特權階層除了毫無改變繼承殖民者的經濟、思想和制度外,
什麼也沒幹過。
殖民地獨立後,資產特權階層主要藉由和老殖民勢力建立各種協定,而獲取力量。

我們不該培養出例外的人物,不該尋找英雄、領袖的另一種形式。
我們應當激勵民眾,打開他們的視野,充實他們。

只寫一首歌來參加非洲革命,是不夠的,
革命必須同人民一起進行。
和人民在一起
歌曲就會自己產生出來

然而,被殖民的知識份子遲早會理解到,
要去證明國族,不是從文化出發,而是在為人民奮起反抗佔領軍的鬥爭中證明。
任何殖民體制的正當性,並不是提取自它統治的領土沒有文化這件事中。
人們在殖民主義眼前展示一些鮮為人知的文化瑰寶,永遠也不會使殖民主義感到慚愧。
被殖民的知識份子憂心專注於文化工作時,意識不到他正在藉用佔領者的技巧和語言。
他滿足於把這些工具蓋上一個硬說自己是國族的印記,但卻奇怪的令人聯想到異國情調。

想要創作出真正作品的被殖民知識份子,
應該知道國族的真實首先就是國族的現實
他必須走到知識自身所預想的動盪之地去

國族文化是人民在思考層次上所做的整體努力,
為了描述、正當化和歌頌一場民眾於其中能完成自我構成自我維持的行動。
不可能有兩種完全同一的文化存在著,
不會有什麼黑人文化,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家以創造黑人共和國為志。
問題是,
這些人打算保留給他們的人民什麼樣的位置,
讓他們決定建立怎樣的社會關係,和對人類未來的構想為何,
這才重要,其他的不過是不切實際的空話和欺騙。

我並不等同於我的根源,我不棄絕它,但我做為主體的命運卻把我推向他方。」

「所有居住在阿爾及利亞的人都是阿爾及利亞人。」

當前最棘手的社會課題:繼承了原殖民宰制結構的移民政策,
正在前殖民帝國的土地上複製變種的種族歧視和反抗暴力。

當不同文化決定承擔起彼此的文化相對性時,普世性才真正存在。

他和自己說出的話語有著恆久的反思關係,
他塑造他的話語,他的話語亦反過來塑造他


無論是在本質或性質上,文化都不可與僵化的傳統習俗相互混淆;
它銘刻在日常生活的顯現中,
並且,藉由正在進行中的行動或新情境的出現,
另一種文化總是不斷地自我創造或再創造。

最悲慘的情況,並不是這個文化遭到滅絕,
而是它繼續茍延殘喘。
在無止盡的瀕死掙扎中,它漸漸木乃伊化、作繭自縛。

當不同文化決定承擔起彼此的文化相對性時,
普遍性才真正存在。

一旦獨立,這才只是個開端。」

解放的工作唯有透過實踐才能進行,
而不是在唱誦國歌、揮舞國旗的嘈雜喧囂的掩飾下,
僅在高層做零星的改革,
而任憑底下分不清面貌的逛大群眾,永無止盡地過著「中古世紀」的生活。

作品一完成,便不再屬於它的作者

主體承擔著歷史災難在上一代身上所造成的創傷效應的後果,
而他必須為它自己、為他的上一代設法化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