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高喊「以筆為旗」;
又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寫出《清水裡的刀子》;
如今,我也想跟著站出來
我沒能寫出什麼

但我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淚。

12/02/2011

閱讀筆記(十三)

我們都被灌得撐了,被剝奪的,
就是一份本來可以自自然然、單單純純的鄉土之愛,純潔而珍貴的群體歸屬感。
它一經操弄就會變形。


我們這一代人,因為受過「國家」太多的欺騙,
心裡有太多的不信任,太多的不贊成,
對於所謂國家,對於所謂代表國家的人。


「你是哪國人?」
愈來愈多的人,可能只有文化和語言,沒有國家…
小鎮不會變,泥土和記憶不會變。
我很歡喜你心中有個小鎮。
在你駛向大海遠走高飛之前。


文化來自逗留—「逗」,才有思想的刺激、靈感的挑逗、能量的爆發;
「留」,才有沉澱、累積、醞釀、培養。
我們能不能說,沒有逗留空間,就沒有逗留文化;沒有逗留文化,就根本沒有文化?


 這樣堅硬的土壤,要如何長出經濟效率以外的東西呢?

12/01/2011

閱讀筆記(十二)

第三屆新月文學散文獎作品(穆斯林組)


一獎:悲情的反哺(石彥偉)




松花江瘦得厲害,不復是那條波瀾興旺的大江了。
一條原本豐腴的水帶,被瓜割成無數細絲,抽搐在遲暮的河床裡。
赤裸的江沙和衰草愈發貪婪,像一張張猙獰的嘴,吞噬著她的容顏。

許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羸弱。
當我還是意氣少年的時候,那江水和人一樣,有著一股子剛烈的血氣。
那時我還沒讀過《北方的河》,
但我就像那男主人公一樣,酣暢地與江水卷在了一起。

我曾走過中國的許多江河,發覺它們難有這樣的氣質。
它們太喜歡被人注視,一聲濤響恨不能讓整個頓亞都聽到。
松花江不,她是寂寞的行吟者,
遠離長江黃河的喧囂,棄絕了與海水交合的渴念,
只把自己逼向塞北亙久的風寒和遙遠的孤獨。
她不要任何形式的回賜,凡有劫難,便默默地承領了


斯水如人。


百餘年前,中東鐵路的軌轍攪動了黑土地的平靜,
一群衣衫襤褸的回回人沿運河兩岸踏上了舉家北遷的長旅。
逃荒務工的他們赤貧如洗,可一旦手頭有了餘綽,便把錢糧散出去周濟更難過的人。
光陰久了,他們和這裡的關東人家嘮起了一樣的土嗑,
裹起了厚厚的棉衣,也喝慣了冰涼的江水,
可就是古怪地不肯動豬肉一口!
漢人們承認,
他們的骨髓裡確有一種烈性的東西燃燒在高鼻深目間;
他們確和常人不一樣。


今年齋月,心事尤其沉重。
說不清為什麼,終不願回鄉去,
或許已對鄉人的眼神發生了惶恐。
我不斷朝他們走近,卻發現彼此的心膜已烙上了翳痕。
近一年來,異鄉的我變易了許多。
冥冥中,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深度思索。
夜深人靜時,我常常端起湯瓶壺走進水房,
在眾人的鼾息中舉行著只有自己才知曉的儀式
東天尚未微明,我便滿足地起了床,疾步奔向撒拉人的麵館;
對於英文,我是早已喪失了知覺的,
偏執地對一種沒有用處的天方流傳的語言燃起了興致,
每每讀起,心頭總有種難述的歡悅


但故鄉憐憫地斜視著我。
那些平素以血腸為食、高考加分時趨之若鶩的學子,
那些在觥籌交錯間宣講穆斯林習俗的酒客,
那些腰纏孝帶、號啕在墳邊的孝子,
還有那些一邊念著經,一邊瞄著經禮的領袖……
他們或許不曾忘卻源頭,卻早已習慣了歸程的迷失。

黃土高原憤怒了,叫他們野回回。
故鄉先是一怔,旋即就無謂地笑了。
多刺耳的辱駡!
可被罵者甘願領受,未覺廉恥;
罵者則任其放逐,不願意伸手拯救。


但總要有人來拯救。


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高喊「以筆為旗」;
又一個男人站出來了,他寫出《清水裡的刀子》;
如今,我也想跟著站出來。我沒能寫出什麼,
但我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淚。
真主給我們留下了口喚,叫我們懂得反哺。

有良知的生命都應該懂得反哺。
我是這塊土地上走出去的兒子,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渴死,
生命的灌溉總要有所接續——
松花江幹了,還有眼淚;淚水幹了,還有骨血。



離鄉的時日近了。


我獨立南岸,在漸猛的江風中,捕獲了前所未有的幻視:
浩浩蕩蕩的大江在放聲高唱,冰淩在你撞我我撞你,旋動著清脆而嘹亮的哢哢聲。
松花江的開江是一次蛻變,
舊生命從沉眠中勃醒,應著充滿血性的呐喊,奔騰著,迎向新生。


我叮囑自己,來年開春時,一定趕回來看看。

11/15/2011

他在台灣,我在中國

之一、他在台灣
我在台灣 我正青春
(一位陸生在中國"人人網"發表的文章)
蔡博藝
2011年11月19日

來 台兩個月有餘,漸漸已經習慣了台灣的生活,初到時的那種強烈的陌生又親切的出國感覺漸漸被日常的瑣碎沖淡。繁體字的豎版書已經看的很舒服,雖然有些字因為 筆畫多於30怎麼都不會寫。平日裡聽著嗲的冒泡的台腔也不覺得很異域風情,甚至我有時都不好意思開口講話,因為我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在這裡聽起來更像是 方言。街道兩側的四川炒飯、浙江米線、北平燒雞、福州乾拌麵之類的混搭店,我已經不如開始時那麼執著的去深究這些地方到底出不出這些名產。也許就只是老板 的媽媽做炒飯做的不錯,而他母上當年是從四川來台的,所以就是四川炒飯。同學中有人問過我類似大陸有沒有超過10層樓的問題,土地是不是自己圈一塊就行? 我會耐心告訴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上海已經看不到低於10層的房子,找不到低於1萬人民幣一平方米的房子,北上廣的年輕人們要一生一世執著下去的不一定是 愛情、喜好或是事業,而是還房貸,但是就算是還清了,這一小塊地皮還是國家和人民的,你只能暫時租用70年。有同學跟我感嘆過大陸的物價很便宜,我說如果一夜回到十年前那麼這個成立,但是目前除了書之外,沒有什麼會比同等地段的台灣物價便宜幾毛錢,所以在大陸,最廉價的還是思想和知識。當然這是一個惠及大眾、出版社和盜版書商的多盈好現象,唯一的缺憾就是會餓死很多認真寫書的作家。

我 在台灣到處蹭吃蹭喝蹭活動。不論是校內的活動還是校外的活動,很多都是免費,你只要速度快,手不滑,基本都能搶到。有時候運氣好,主辦方還有免費午飯或茶 點供應。喂飽了靈魂也填飽了肚子。很多地方門票的價格會讓我以為是人民幣標價,就比如我在台北當代藝術館辦的年卡是200台幣,我掏錢的時候還很傻很天真 問了句:是台幣嗎?台灣人對於遠近的概念與我有著明顯的差別,我在介紹我家所在的城市位於長三角肚皮,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距離杭州1個小時,距離上海2 個小時,距離南京3個小時。台灣同學會驚訝的看著我說:「那豈不是很遠?」在他們印象中美麗而遙遠的花東地區,路途時間在我看來只是大巴車上睡一覺的問 題。其實對於遠近的概念與我有差別的不只是台灣人,我大陸的親友團也和我有代溝。當我爸哭天搶地的說台灣太遠,覺得我赴台求學就是有去無回之事時,我在地 圖上比劃了一下,距離還沒有到青島來的遠。當我告訴我一位在蘭州長大,目前在北京讀書的同學,我將去台灣讀書時,他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時差有幾個小時?其實台灣和大陸的地理距離並不遠,遠的是心裡距離。台灣和大陸存在的不是時間差,而是時代差。

驕 傲的高鐵曾經打過雞血一樣的要創造北京到上海三個小時的神話,而我到台灣也只是一個小時零幾分的事情。所以地理距離並不遠。赴台上學的流程卻繁復到讓人抓 狂,被錄取的喜悅持續了不多久後,就被一連串如同升級打怪做任務的赴台手續打磨的只剩下一個小尾巴。終於趕在暑假的尾巴上把一切辦妥。對於我能「順利」赴 台讀書,我真的要先謝國家,層層通關的過程讓我認識了各種傳說中的有關部門、國企外企和台灣的對口部門,豐富了知識,增長了見識。以下鳴謝不分先後:台辦、派出所、公證處、國安局、教育部、海協會、海基會、出入境管理處、旅行出入境健康檢驗檢疫局、中國銀行、泰康人壽、美亞保險、廈門航空、順豐快遞、EMS全球「速遞」、台灣方面外事部門、台灣立法機構、台灣教育部、台灣駐大陸北京辦事處、大學校院統一招生委員會。然後我要感謝父母,最後我要感謝我的學校:台灣淡江大學。當我終於踏上台灣的土地時,我真心覺得這個島,是大陸人最難抵達的海岸。至 於時代差,我在赴台前聽到鄭智化的《大國民》,心下一驚,這歌詞不正是我天朝的真實寫照麼,但是baidu(百度)一下,我才知道,這首歌的歌詞寫的是九 十年代的台灣實況。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台灣會不會是十九年後的大陸。但是以目前的物價水平,我們在這個方面已經將要趕超台灣。

我住在淡水, 這裡是個離繁華很近離喧囂很遠的小鎮。我有同學到淡水後,對於台灣的一切幻想瞬間毀滅,直接買了張機票回大陸,準備去英國。他沒有想到台灣會有這麼破舊的 地方,會有這麼狹窄的街道,簡直就是個城鄉結合部。他幻想中的台灣應該處處都是寬闊的馬路,居民區都像中央CBD一樣,而淡水讓他這個大城市來的人,一下 子有了回到解放前的感覺。所以,他趕緊的橫渡台灣海峽,殺回到了大陸。但其實就算是台北也滿足不了他對於「台灣」的幻想。可我就是快把這個小鎮愛到心底裡 去了。淡水的生活節奏不快,鎮子裡不堵車,物價也比較便宜,有精致好吃的東西,民風淳朴,淡水人熱情好客而且很健談。我住的地方離風景區也很近,一開窗就 是淡水河和對岸八裡的觀音山。我經常會去淡水邊走走坐坐,看雨看霧看夕陽。活的愜意而濫情。每次望著淡水河入海的方向,都會有種「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現場版的感覺。好不浪漫。跟班裡同學漸漸混熟,能聽懂他們的笑話和髒話,出門吃飯逛街參加活動也會有人惦記你,也有了可以說心裡話的朋友,FB的使用頻率 已經快和人人網持平,經常是按贊按到我手軟。我有時候真的會忘記自己是在台灣,食物和語言都一樣,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們都屬於一掛,這些臉孔和我沒有太多 差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會被認成日本人。

但是我終究是在台灣。我很苦惱的一件事是寒假時回到大陸,回到牆內,上不了FB,我怎麼和我的同學,寒假還好,暑假呢?畢業之後,甚至更久更久的以後呢?我在台灣可以暢通無阻的上人人網和以前的同學聯系,得知他們的近況好不好,和他們閒聊瞎扯,但是在大陸呢?我輸入www.facebook.com時,跳出來的只能是:網頁錯誤。其實網頁沒有錯,錯的是網頁後面的牆。暑假時我曾經按捺不住好奇,使用翻牆軟件上了FB,有了我可愛的賬號,之後我再上QQ時,上次登錄地點顯示為:以色列。此後,翻牆之後,我還出現在過:菲律賓、美國、巴西、澳大利亞、瑞士、埃及。「足跡」遍布世界五大洲,最扯的是我離開家前的最後一天晚上翻牆翻回來時,發現自己剛剛「去過」了朝鮮……在牆外的生活看上很自由自在,但是很多無形的東西悄悄地給我畫了高壓警戒線。比如總是會有長輩關照我:「莫談政治,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也總是會有類似於「你們是第一屆陸生,代表的是大陸新生代和背後的13億。所以要處處體現出高尚而優良的作風。」這類壓死人的限定。我不是人大代表,我連自己都代表不了,哪裡有資格代表千千萬萬個「我」。比 起這些高壓線,對於思想觀念上的衝擊來的更加驚心動魄。我已經習慣了台灣同學稱我是中國人,我也不再去爭辯些什麼。聽到他們這麼稱呼時,心裡不是沒有波 瀾,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立場和動機,去賤賤的反問一句:「你不是中國人嗎?」他們的確不這麼認同。我最多會弱弱的說一句:「叫我大陸人」。

我有同學曾直接了當的提出:「兩邊政府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是一個國家。」我啞口無言,面紅耳赤。從小到大教科書中念的那句「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現在感覺也許意淫時的性幻想都比這句來的真實靠譜。我旁聽的詩選課是位老教授上的,每次講到大陸時,他都稱大陸為「中共」。 所有的講法都是「中共他們如何如何……」最雷的是有次他講到韓寒時說:「中共的青年作家韓寒」……我瞬間有了一口老血即將噴出的感覺。即刻印證了躺著也中 槍的真理。在我看來台灣人真的是非常不錯,他們熱情、謙讓、認真、細心。他們會盡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詳盡辦法的幫助你,滿足你的要求。我死黨寫錯地址的 信,居然都會安全送到我手上。每家店都會提供免費的飲料和電視頻道,他們會想法設法的讓自己家店裡的食物好吃又特別。學校裡辦的每一個活動都是經過學生們 精心的策劃組織,非常有質感,很專業,讓你不會覺得枯燥無趣。但也總也是存在著對立面。我們學校一位歷史系的教授在他的課上公開聲稱:感謝文革,文革萬 歲!在我看來,這和支持侵略戰爭的反人類觀念沒有本質區別,對於一場死傷慘重,代價巨大的浩劫沒有一點同情心反而幸災樂禍的人不配為人師表,作為人起碼的是非良知都沒有,站在講台上只能是磚家叫獸。這樣的老師,我寧可學分不要,被他死當,也不會去上他的課。淚眼看世界,做個有良知的人,這是我的底線。期 中考試前樓下有位綠營的立法委員候選人搭台拉票。他把國民黨和大陸罵的一文不值,聲稱國民黨賣台通敵,台北的101朝向北京方向,這是俯首稱臣的表現。我 想說東亞陸地構造西高東低,北高南低,整個大陸都朝向台灣的方向,我是不是該呼您聲「吾皇萬歲」。而接下來又再一次印證了躺著也中槍的真理。這位候選人 說:「中國人都覺得自己豬狗不如」。我聽到這話時真的瞬間快要化石,我再怎麼作踐自己也不會把自己和牲畜並列。總不該是我遛狗時,你非說是狗遛我吧。

我 作為一個中國人,雖然會罵官罵政府罵世事不公罵公民冷漠,但是我真心熱愛自己的土地,看到它的不好,而希望它更好,所以才要罵。也許只是飈出幾個唾沫星 子,堆出一塊標點符號,看上去無關痛癢,傻缺小憤青的很,對於黑暗面起不到一丁點的療效。但是哪怕這個國家只剩一個人的血是熱的,哪怕這個人只剩下一滴血 是熱的,這個國家就有它的可愛之處,這片土地就有讓人愛它的理由。更何況,離這等世界末日般的慘狀還很遠很遠。對於這位立法委員候選 人,我最不能理解的一點就是:他是淡江大陸所的畢業生,應該很清楚大陸的現狀以及兩岸的經貿情況,為什麼還這麼隨心所欲,想扯就扯。但是當事後當我再回想 起樓下人群的陣陣歡呼時,我明白了。有人需要他這麼說,有人需要他穿著皇帝的新裝。當然他也需要台下的人給他加油按贊,最後再把選票投進他的箱子裡。我在 人人網上因為這事罵過娘後,有台灣同學說:我為我同胞的行為向你道歉。我說不必,我理解他。而且台灣至少能包容不同言論的存在,而在大陸是絕對不會讓你有 這樣搭台「唱戲」的可能性。最後我只想說:學長,把自己吹成一朵花,別人都是豆腐渣。您這樣的做法,可不太高明,損人總不會利己。但是,應該會部分奏效。祝您好運。

雙 十節的時候我在國父紀念館外面看到一台黃色的汽車,插著五星紅旗,打著「中國萬歲」「我們都是一家人」的牌子,放著又紅又專的歌曲招搖在台北街頭。我當時 是又激動又興奮,從沒想過在台灣的街道上看到這等景象,本來在大陸時讓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歌曲,卻讓我倍感親切。這就是台灣的包容能力,我相信很多台灣 人看到都會覺得刺眼,但是它既然存在了,就一定在這塊土地上是合理的。如若是我插著青天白日滿地紅走在北京街頭,也許下一秒我就要被有關部門找去喝咖啡 了。不過以上都不足以讓我感到心痛和無力。最讓人難過的是你在台灣媒體上知道的有關大陸的消息比在大陸媒體上看到的還要多。特別是有關於大陸的負面消息。 那次在一家餐廳裡吃飯時看到上海地鐵出事的消息,聽著周圍人的唏噓,我真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活埋了。沉重的無力感壓得我筷子都提不起來。還有那次看到小銳 銳的事在台灣媒體上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被聲討時,我真恨不得替銳銳躺在車輪底下受死。看著她小小的身體暴露在街道上無人理睬,我真想衝上去抱起她向醫院飛 奔。我真想指著那些見死不救的畜生狠狠地罵一句:幹你娘!最最難過的還是家鄉前段時間發生的抗稅事件。我在台灣的報紙上看到圖文並茂的大標題報道時,心痛 到無法自已,即刻淚流滿面,把旁邊的廣東同學嚇了個半死。而更讓我難過的是,對於這件事的後續報道和相關分析我再也沒有從國內的任何大型媒體上找到,消息 來源除了微博和人人網之外,就只是台灣媒體的報道分析。

一貫的大事被化小,小事被化了。穩定壓倒一切,和諧社會的大局意識,讓大陸人自己都不看到自己國家切開的血管正鮮血直流。而我又能做點什麼能為我的家鄉,為我的國家止血化瘀呢?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去現場打掃一下碎了一城的玻璃,我只能流下軟弱而委屈的眼淚。這 樣的無力和無奈之後也許會經歷的更多,更加刺痛我。但是,當初我選擇了要來台灣讀書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就沒想過要選擇後悔。現在不後悔,將來也 不會讓自己後悔。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讓我有了幾乎是兩年的成長,我一下子明白的很多事情。我要成為一塊海綿,努力的吸收各種水分。我不要做一塊乾癟單調的海 綿,我希望四年後,自己會是一塊造型獨特色彩豐富並且有厚度和重量的海綿,把台灣帶給我的一切帶回大陸去。我要用這四年的時間拓展我視線的維度,增加我生 命的厚度,挖掘我思想的深度。我要有一筆濃重的青春,我要有在這裡活過的痕跡。愛生活,愛旅行,愛玩樂,愛知識,愛大陸,也愛台灣。我不是什麼和平使者,衣領衣袖,我和你一樣,我是個平凡人。我只是遇到了不平凡的季節。對,我在台灣,我正青春。




之二、我在中國


2009年,ㄧ個台灣女生初到中國。她由小三通的方式從金門坐船到了廈門。約莫三十分到四十分的距離,卻能清楚能用手機收訊與電視新聞媒體來劃分海峽兩岸 彼此之間的距離。剛到廈門,她與第ㄧ位接待她住宿的中國朋友Lina午後有一席談話,她記得在提到彼此國家稱謂時兩方的困惑與尷尬。Lina稱她的「國 家」為台灣,這沒有什麼問題。她問Lina,她是該說「中國」還是「大陸」好,當然她不可能從口中迸出自小教科書中所寫的「中共」,記得Lina當時的回 答是,說「中國」比較好。在廈門,她被一群比他小幾歲的女孩兒包圍,這些中國女孩,對於她的國家,還有繁體語言,有著太多好奇,一個文靜的女孩說,繁體字 看起來好漂亮。另ㄧ位女孩耽,大大讚嘆在八八水災後到台灣觀光的經歷,說還想再去ㄧ次,她說台灣跟以前書上看到的都不一樣,台灣人有多好多熱情,在台灣買 東西更是買到手軟。這群女孩是年紀小愛玩忙打扮的年紀,其中也有為愛苦惱的比如Lina,在她眼裡她們和台灣女孩似乎沒太大分別。當時耽表示自己在重慶念 大學,學校正為了國慶表演張羅密集地訓練。國慶表演在中國各學校可是火熱的一件大事,對於「台灣人」的她,只依稀記得兒時總會和家人還有弟弟準時收到國慶 特別節目到半夜的熱情,看著坐在觀眾席上舉牌海浪般一樣的變化,還有國慶日一早總統府前的升旗三軍以及儀隊表演。她曾經與爸媽去參加升旗典禮ㄧ次。也就只 是這樣了。記得廈門往北京的漫漫火車上,她聽著操著各方的方言,有甘肅女孩到山東念大學的,有拎著山東大饅頭上火車的北方人,也有操著她聽不懂的上海話和 天津話的。坐在她對面的是經營南北水果貿易的生意人,他與他姊姊欲同前往北京拜訪ㄧ位親戚,她聽著他讚嘆中國水果是ㄧ等的好,又說起台灣水果品質可就差多 了。她心裡聽著,心裡反駁著嘴巴卻不說話。一個女孩子家單獨旅行,火車上各路人們混雜,她覺得不要太張揚才是上策。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太過張揚了,身邊 的土耳其友人旅伴,兩人的英文交談已經是大大引人側目。還有什麼,她再想想,南下的火車上,一位生意人趁火車停靠時上車大大賣起毛主席的十二生肖金箔書 籤,因是趁著國慶在即,火車上人聲鼎沸,這生意可火熱了,她坐在中鋪的床位上都可以聽到遠方有人大喊,「給我一個牛的」。商人大喊買一個毛主席書籤,帶在 身邊保平安,大部分人還都信服這一番在她眼中的謬論,掏出錢幣急急上前付錢。「姑娘,妳屬啥的,也買一個ㄅㄟ,帶在身邊保平安。」她沒開口,怕一開口漏了 底,只是微微一笑搖搖手。在北京,有幸與清華大學研究所友人國與豐幾次談話,於此補上之前文章「中國朋友」關於這兩位友人的節錄:


豐和國

豐就是耽的表哥,當她人還在廈門時,她先給豐打了電話。電話中,兩人談笑風生,彷彿多年的朋友,豐告訴她,到北京就找他吧。從廈門到北京的長程火車,原本 預訂早上八點半能到達北京西站,但是一路上火車走走停停,這會兒都過了九點北京還沒到,她擔心著寄宿的霍大哥怕是早已上班出門,一整天她背著行李不知上那 兒去。正在發愁,豐傳了短信問她人是不是快到了,她告訴豐火車誤了,怕是十點才會到,但是行李放不了了。豐聽了她的話,心裡盤算一下,於是告訴她,要她下 車後打公交車,坐到清華大學附近,他會去那裡接她。其實,那一天豐要上班,但是為了她,豐特地從銀行翹頭出來。好不容易火車終於到了站,她與Ismail 疲憊不堪地下了車,她在出站附近的諮詢處問到坐去清華的公交班次,中途轉了一次車,兩人終於在豐說的站名下了車。下車不久,她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打著 領帶的男生與她招手,他就是豐,耽的表哥。豐因為還要回去上班,於是他帶著兩人去他清華大學唸研究所的朋友國的宿舍放行李。簡簡單單的房間,兩張上下舖的 硬床,與兩張書桌,Ismail放下行李後,就累得說要躺一下休息,於是豐請國帶她到處逛逛,替他招呼她。國和豐都是清華大學畢業的學生,兩個人的年紀與 她相仿,國領著她逛逛清華的校園,還帶她去圖書館裡看看,充滿歷史的建築物,她著迷聽著國給她講各個建築物的歷史,在圖書管理,國用圖書館的電腦,連到台 灣的PPT介面,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中國這邊學生也知道PPT,心裡笑了笑。她和國兩人一起走過兩旁種滿楊柳樹的河道,她看著楊柳隨著風吹搖曳飛舞著, 依稀彷彿以前國文課上學到的詩句,那美景在眼前重現一般。國知道她喜歡明信片,還特地給她買了清華大學學生自己在賣的明信片。那天豐下班後,回家換了便 裝,騎著腳踏車到校園與兩人會合,她走在一旁微笑聽著這兩個人鬥嘴,一搭一唱,三人聊到了張信哲的歌,國說他最喜歡<愛火>,果然都是出生在 同一年代的,三人不禁相視而笑。不過也有些作家名字是她沒聽過的,簡單來說是比較親共產主義的作家,所以台灣方面的教科書肯定是不會介紹的。與豐和國一起 相處,她太訝異兩人對於中國歷史和文學的精通,她聽著國說起白居易的長恨歌,也聽國和豐比賽背著清朝各個朝代皇帝的廟號,那一些詩詞歌賦,她汗顏著,自己 怕是已經還給老師多年了。比起台灣的學生,中國的學生似乎對於自己的歷史、文化和文學更加嫻熟,像是呼吸吃飯那般自然。她不斷想著,是她的學習過程出了問 題,還是整個大環境的教育制度出了問題。豐喜歡問她關於蔣中正的事情,他告訴她,如果有機會去台灣,要她帶他去慈湖看看,她笑著說好。在北京,豐和國分別 給她不同的幫助。到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是兩人幫著,於是她才終於找到霍大哥的家。幾次迷路,也是她發短信拜託國替他上網查查地址或是公交地鐵等資訊,國 總會在最後細心問她,找到路了嗎?人到了嗎?離開北京前兩天,她堅持請這兩位朋友吃飯。豐和國牽著腳踏車來到她的住處,三人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去附近的一間 清真餐廳。三個人,還有一整桌的食物,她作主幫豐和國點了烤囊、涼菜、羊肉串燒,拉麵,馬鈴薯雞肉等等,豐和國都吃得津津有味。那一天晚上的談話,她對於 豐又更加認識。豐告訴她,雖然耽是他妹妹,但是耽小了他好幾歲,是不同世代的人,所以思想方向也有很大的不同。她聽著豐聊起小時候的配給制度,家家戶戶每 個月分到的糧食都是固定的。她看著豐,想著隔著台灣海峽,這個與她年紀相若的男孩,成長過程卻是截然不同的經歷。她又聽豐笑著說起擠火車的恐怖經歷。豐 說,當時他從頭到尾只有一隻腳落了地,要下火車時還是從窗戶爬出去的。她聽了哈哈大笑,但是想起之前在廈門火車站人山人海擠火車的程度,她大概可以想像。 她聽著豐和國爭辯著北京因為奧運的快速發展,其利與弊,言談間,豐和國還得刻意壓低聲音,他們說,在公開場合大剌剌談起毛主席或是自己國家的壞話是不被允 許的。那一天的晚餐,三人吃了好久,晚餐過後,豐和國牽著腳踏車,三人在附近散了步。國提議不如也順便去看看她離開當天要坐的公交班次的站牌,這是國的貼 心,他已經幫她查好站名,替她寫在一張紙條上,即使這樣國還是怕她一個人有可能會找不到。她已經好久沒騎腳踏車了,途中,她趁豐跑去店家借廁所時,騎上豐 的車轉轉。「還行嗎?」國在一旁問,「行。」她一邊笑著,一邊騎著車繞著圈。後來,國載著她,和豐一起,三人乘著夜騎上了好一段路。離開北京的當天早上, 天下著毛毛細雨,濕濕冷冷的天氣,她拖著行李,與霍大哥還有霍大嫂道別,一個人坐上了公交,準備前往北京西站,霍大嫂要她下車後穿過地下道,就能到達西 站。當她揹著包包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時,這時豐來了電話,問她人在哪。「我已經快到西站了。」她說。「這麼快?」豐訝異。「我等等會坐上車,妳等我,我去送 妳。」豐說著。一直到她已經剪了票的前一刻,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於是她回頭一望,豐氣喘吁吁,說沒公交車坐,他最後是打車過來的。豐把一個小禮物交到 她手上,看著她微微一笑,她看著豐,終於開口:「那我走了。」豐站在身後目送她的背影,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沒有再回頭。到了火車上,她打開臨行前豐送她 的小盒子,是一個清華的鑲金書籤。這次的北京行,豐算是從頭到尾都相當盡責地幫了她。她感念著,點點滴滴在心頭。


10/26/2011

閱讀筆記(十一)

生命存在的意義就在於不同、在於差異。
當一個人認識到自己與別人的差異,他就有了存在的意義
而存在的價值就是這些差異之間的關聯。差異雙方彼此之間的互動,帶來衝突,也帶來差異的融合,
這時候差異的價值就會出現。
中國文化蘊含在我們的血液裡面,可是因為太自然、太熟悉,我們不見得認識。
相反那些外來的人,他們瞭解和學習的過程可能不容易,
但當他們學會以後,可能比我們更認識中國的東西,同時也更認識他們自己的東西。
人必須要離開、必須要出走,才有機會找到自己,
找到自己就是找到差異的價值



認定自己從哪裡來,只是找到立足點,
但問自己往哪裡去,才是人來到世上真正的目的和責任
往哪裡去可能不知道,但這個不知道才是我們的歸處,
我們說人在追求幸福的過程,就已經活在幸福裡面了。
當一個人已經起行,想要找到更美的家鄉,其實就已經身處其中了!
而當一群人起行,當一群人同心合意,上天是自顯的,天意在這群人中間是顯而易見的。

10/25/2011

閱讀筆記(十)

國家從來就不是目的,唯有當他成為讓人類實現目標的條件時,他才具有重要性。
人類的目標不外是提升個人的力量來促成進步。
如果有任何國家體制阻撓個人內在力量的發揮、妨礙思想的進步,
即使他的思慮再細密、結構再完備,他還是有害而無用的。

-----------------------------------------------------------------------------------------------------------------------------------

自由,你會以為我要用這個字眼來形容後來的台灣社會。而我卻不是要尋找這個字眼。
複雜,是我真正要使用的字眼。
是的,我之所以能覺得有點「酷」的原因,是因為我的社會容許我有一點迷人的複雜性。
我不是一個單純面向的人。我擁有多重身分。
如諾貝爾獎得主的印裔經濟學家阿瑪提亞‧沈恩(Amartya Sen)所說,
「一個人可以同時是義大利人,女人,女性主義者,素食者,小說家,經濟保守主義,爵士樂迷,
和倫敦居民。」
身分如陽光下的三稜鏡,隨著鏡面的轉動,將會反射過真。


因為複雜,所以精采,花樣,深沉,所以出乎意表。所以酷。
我只要專心去活,生命本身就是我存在的目的。
我以為,這種豐富的複雜性正是痛苦經過工業污染的台灣社會一直等待的,是我的父母犧牲了他們整代人的優雅,執意要送給我這一代人的禮物:一種真正的現代性。


現代性的孩子繼承了一個被徹底瓦解的世界。
上一代負責挑戰威權,發動、又反對戰爭,搞性革命,拆遷語言,毀壞傳統,打垮道德。
等到我們出生時,這個世界已是不可信賴,混亂無序,無法一眼辨讀了。
懷疑是正常的精神狀態,「顛覆」是重複朗誦到幾近濫用的字眼;
我們不要依賴、不能相信、不想崇拜,
因為四周只剩扯掉虛偽外表的政治語言和人類不復刻意掩飾的赤裸慾望。
我們活在一個電子化的人造幻境,當影像、聲音、味道都已是堪可操弄的物品,
誰會相信自己易騙的感官所接受到的任何訊息。
一旦你讀過了傅柯、德希達、本雅明、米蘭‧昆德拉、夏目漱石、張愛玲,
你就回不去那個純真的年代。那個真理品種非常單一的年代。


什麼是真理?就是正確答案。
可以練習詮釋、試圖分析、努力理解,但不能祈求一個完美的終極解答。
因為,一是,人類經驗告訴我們,沒有答案永遠正確無誤
再者,我們所面對的世界已經複雜到無法用一個正確答案就教所有人滿足而快樂。
世界禁得起剖析,禁不起膜拜。
真理,是傳說中的一隻獨角獸,你能用你全部的浪漫與理想去相信它的存在;
但,世故的孩子不再浪費平安夜去等待聖誕老公公的出現。
他並不是不相信真理,而是他也準備好相信世界存有一種以上不同的真理,或,根本沒有真理


現代性的孩子資訊焦慮,自以為見多識廣,必然難以輕易將自己拋出去,
他總是先觀察,監測,再決定是否信任。
現代性不容許一個人毫不保留地相信,因為主觀的情感判斷隨時會遭到背叛。
現代社會機制已過度繁雜精密,無法僅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來運作。
在一個鄉民社會裡,人人都大同小異,長久居住當地,很少遷移,
彼此相知相惜,分享同一價值,遵守同一份道德默契。一切都純淨,和諧,安寧,穩定,腳踏實地。
人們由社區族群定義自我,被動地參與世界
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將如此鄉民社會定義為禮俗社會,
而把現代世界中形成的市民社會稱為法理社會。
法理社會裡,群體維繫靠一紙契約,不是美德,
不是歲月沉澱的默契,不是彼此的良心,不是賺人熱淚的浪漫口號。
例如紐約大都會,混雜了各色人種文化及不同歷史時期遷入的社群,
人們群居一塊兒,並不是因為有一只邪惡的魔戒需要大家同心協力去找出來並消滅它
之類的共同任務,
而是因為慾望,因為選擇,因為隨機碰撞;
個體與個體之間不純然擁有共識,結合的基礎乃是最普世的價值觀,譬如人權,譬如平等。
每個人容許以自身為目的,由自己生命來定義自己,
如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 的著名句子,
「我是我,我從自身出發,藉由選擇與行動,我塑造自己。」
個人的生命狀態不全然與社群生活有關,每個小宇宙都有他自己選擇信仰的真理。



台灣社會進入二十一世紀後所感受的撕痛感,不祇是政治民主的陣痛期,也是一種對現代性的適應期。
台灣不再是當年一個充滿省城氣息、好男好女的有機社會。
當八O年代末我第一次看見侯孝賢的電影時,我就知道,那個悠遠恬淡的台灣社會只將留在吋吋膠捲裡。至少,那早已不是一個八O年代長大的孩子的世界。
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一個台灣人不可能再對自己的歷史、身分與社會保持天真的態度。
如果以為台灣社會還是那個一點也不商業化、充滿人情味、凡事都為了理想、不做任何短線操作的
禮俗社會,
不免顯得逃避現實,迂腐造作,且對自己的人性不誠實。
台灣早已依照法理模式在運作,社會上大部分的對話與觀點卻還停留在禮俗社會階段,
堅持我們擁有得天獨厚的純真,以為自己還住在一處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村落,
村子一切都美好,村民均善良而誠實;所有外來者皆心存邪惡,意圖不軌,應該立即驅逐。
因為村子是「我們的」。聲嘶力竭的悲憤之後,其實是一種自我欺騙的鄉愿。


現代性的前提即是不確定性。凡事都不能百分之百地確然。
環境總在前進,朋友總在來去,工作總在改變,身分總在流動。
陌生人在鄉民社會是入侵者,在現代社會是你天天一起生活的鄰居。
過去在台灣,所謂的外省人是本省同胞眼中的壓迫者,後來所謂的本省人在外省同胞的眼中是一個新興的壓迫者。
卡謬曾寫過一本書,書名就是《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劊子手》(Ni Victimes, Ni Bourreaux)。
時代製造角色矛盾,歷史巧手改換身分,人性總是不斷遭受考驗。
事物失去了永恆不變的定義,只剩下臨時安插的意義,供人們搔破頭皮,
絕望地想要替自己抓點信仰的支柱。
世界由水組成,隨著時空而流動無形,
我們緊緊觀察現實,時時調整,想要一個澄淨的世界卻往往不可得。
盧梭說,現代生活給人一個「破碎的靈魂」。
每個現代人一輩子都需要跟自己的精神分裂症相處。無可逃避。


在現代框架下,主附地位並不清晰,主流性並不等於重要性,精英文化有時反是邊緣文化,
道德的純潔及理想的崇高都不能將世界帶到你的面前。
個人,在一個他其實完全無法掌控的環境裡,奇異地成為他自己的救贖。
科學越發達,所發現的世界越微小;社會越現代,個體的世界越被放大。
台灣社會在二十世紀九O年代所獲致的現代性,讓個體不再是被動的棋子,
而能直接或間接傳達自己的意見,進而影響整體社會環境。
就像文學裡,最輕巧的句子,往往更能說明真相,
個體在這個社會環境的處境與其所行使的權力其實才是決定社會集體前途的終端,而不是倒反過來。
群體的集體意志在現代社會不復存在。
制度只是一個機制,容許一個豐富的市民社會蓬勃發展,
透過市民各自獨立的生活様貌去呈現一個社會的總貌。
救贖,說到底,畢竟是個人的事情,社會只是個體道路的匯流。
只要人人努力當一個好水電工,好廚師,好作家,好上司,好店員,
那麼,活在其中的每個成員都會得到拯救。
國家事務的確要關心,但是國家事務不是生命的終極答案,
那是一個學習共同長期生活下來的結果,
把國家事務擺在個人生活秩序之前,就像看一場電影時只急於知曉故事結局,
卻忘了享受整部
電影的過程。


現代性並不是遺忘了生命本身不可承受之重,無意漠視公眾之於私人的意義,
並不意圖羞辱所有仍舊想要嚴肅研究人類生命意義的靈魂。
但,現代性確實選擇「避重就輕」。
正因我們所面臨的世界愈加沉重,盤根錯節,灰色不明,
如果不懂得採取輕盈飛翔的策略,怕只會跟著整個世界沉淪下去。
但,這並不是閃躲,不是不負責任,也不是狡詐取巧。
義大利小說家卡爾維諾在他著名的《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裡談論輕的價值時,
舉希臘神話英雄柏修斯為例。
柏修斯穿著長有翅膀的涼鞋,藉由青銅盾牌上的倒影,得以成功砍下蛇髮女妖魅杜莎的可怕頭頸;
之後,柏修斯以近乎情人的溫柔保存女妖的首級,隨身攜帶,
在未來戰役中當做利器使用,擊敗敵人。
卡爾維諾強調,雖然柏修斯的力量在於「拒絕直接觀視」,
但是「他並不是拒絕去觀看他自己命定生活其中的『現實』;他隨身攜帶這個『現實』,接受它,把它當做自己的獨特負荷。」

8/20/2011

I have to read


------------------------------------------------------------------------------------------------------------------
大地旅人
行過烽火大地
回家的路 是這樣走的:無國界醫生在葉門
------------------------------------------------------------------------------------------------------------------
阿拉伯旅人
西方霸權語境中的阿拉伯-伊斯蘭問題研究
中東與伊斯蘭世界史圖解
在信徒的國度(上)(下)
當代阿拉伯問題研究
以阿拉之名-1400年的伊斯蘭聖戰
亞洲極端勢力
神學士-歐瑪爾與賓拉登的全球聖
中東的戰爭與和平
中東現場-揭開伊斯蘭世界的衝突與迷霧一萬年.在路上。:中東五國16處世界遺產紀行
------------------------------------------------------------------------------------------------------------------
東方主義
鄉關何處
遮蔽的伊斯蘭:西方媒體眼下的穆斯林世界
文化與抵抗
權力,政治與文化:薩依德訪談集(Power, Politics, and Culture)
薩依德的流亡者之書:最後一片天空消失之後的巴勒斯坦
------------------------------------------------------------------------------------------------------
世界,為什麼是現在這樣子?
世界,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讓你看懂全球局勢的現代世界史
國際關係概論
流氓經濟

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
震撼主義  The Shock Doctrine
趣味橫生的時光-我的二十世紀人生
文明的力量-人與自然的創意關係
誰是美國人-族群認同的問題與國家認同的危機
國際遷徙與移民:解讀「離國出走」
移民問題國際比較研究
------------------------------------------------------------------------------------------------------------------
南韓:創造奇蹟
北韓:深密的東方晨曦之國
華人資本主義精神台灣史
當代台灣社會的族群想像 ( Ethnic Imagination of Contemporary Taiwan)
文明的交會
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
大工地上中國農民工之歌
中國工人訪談錄:一個關於集體記憶的故事
雲南跨境民族宗教社會問題研究(之一)
傳承與認同:河南回族歷史變遷研究
伊斯蘭教在中國(上卷)
伊斯蘭教在中國(下卷)
看盡東南亞烽火-繁華40年
東南亞政府與政治
東南亞政府與政治
東南亞政治學
東南亞概論:台灣的視角
中國文化在東南亞
變異與保持:東南亞華人的文化適應
伊斯蘭教與東南亞現代化進程
越南─巨變的二十年
泰國:拉瑪九世皇六十年
柬埔寨旅人
柬埔寨:飽盡滄桑
緬甸-佛光普照的稻米之國
緬甸簡史
馬來西亞:獨立五十年
舉足輕重的東南亞大國︰認識印度尼西亞
印度尼西亞歷屆政府華僑華人政策的形成與演變
新加坡:小國繁榮之道
新加坡-蛻變的四十年
亞洲衝突:南北韓、台海、印巴
印巴關器與南亞安全:中共的觀點
印度:崛起中的亞洲巨象
巴基斯坦:純潔的國度
巴基斯坦史:清真之國的文化與歷史發展
巴基斯坦對外政策研究
吹過開伯爾的風:理解巴基斯坦
行攝:巴基斯坦
三杯茶
美名之路
拉合爾茶館的陌生人
東方的女兒:貝.布托自傳
Urdu for Beginners
孟加拉:金色土地
伊拉克:伊甸園的故鄉
誰殺了喀布爾女人
A Woman Among Warlords
阿富汗護身符─中亞高原萬里行
阿富汗史─戰爭與貧困蹂躪的國家
阿富汗史:文明的碰撞和融合
親歷阿富汗前線:見證21世紀第一戰
遠離煙硝:以色列與巴勒斯坦
一個猶太人的反省
千年一嘆
異鄉人
------------------------------------------------------------------------------------------------------------------
拉丁美洲真相之路
黑皮膚,白面具
黑色吶喊
大地上的受苦者
希望不滅
------------------------------------------------------------------------------------------------------------------
紀伯倫的詩
The Art of Loving
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
Way of the Peaceful Warrior: A Book That Changes Lives
------------------------------------------------------------------------------------------------------------------




「盡量使用你擁有的任何知識,可是要看出它們的限制。
光有知識還不夠,知識沒有心,再多的知識也不能滋養或支撐你的心靈,
它永遠也無法帶給你終極的幸福或平靜。
生命所需要的不僅是知識而己,還得有熱烈的感情和源源不絕的能量。
生命必須採取正確的行動,才能讓知識活過來。」

Use whatever knowledge you have but see its limitations.
Knowledge alone does not suffice; it has no heart.
No amount of knowledge will nourish or sustain your spirit;
it can never bring you ultimate happiness or peace.
Life requires more than knowledge;
it requires intense feeling and constant energy.
Life demands right action if knowledge is to come alive.




"These are not books, lumps of lifeless paper, but minds alive on the shelves."

7/02/2011

閱讀筆記(八)





殖民體制中被殖民者因極度驚恐、壓抑,所產生的肉體亢奮和精神消耗。
它不但可以翻轉成部落與部落間的血腥屠殺,
也可以退縮到傳統巫術文化的集體著魔、徹夜熱舞狂歡的歇斯底里狀態。
問題的最後,因而還是要回到問題最初的根源—人的存有
反殖民的鬥爭,其實是對存有的治癒

從今天的角度而言,「民族國家」的觀念已受到區域性「超國家」及「全球城市」的夾擊,
赤裸的殖民狀況也轉換成新自由主義/新殖民主義的隱形宰制。
因此,國族意識似也需要有更複雜的轉型:也就是一分為三:
在上是一種全球性的結盟,在下則是社區的深耕,
而國家的架構則扮演協商二者的中介者


殖民經驗被擠壓成一種分裂的記憶與情緒,因各自的創傷怨恨難解難去。

殖民者想盡辦法為被殖民者塑造形象,被殖民者也依照那樣的形象塑造自己。

,在絕對意義上,就是為他者而存在。
說,不僅是在運用某種語法,掌握某種語言的詞態,
甚至是在承受一種文化負載一個文明的重量
掌握某種語言,
也就掌握了這種語言所表述和指涉的世界。

「自在」是指如其所是的存在,是一種不具意識性的存在狀態;
「自為」是做為自我意識的對象而存在,同時也是一種具有自我意識的存在狀態;相對於此,
「他為」則是做為他者意識的對象而存在,同時也是一種具有他者意識的存在狀態。

是種族主義造成了自卑者
「猶太人是被其他人當成猶太人的人,是反猶太主義製造了猶太人。」
在歷史的某一刻,他被引領去問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那是因為他作為人的這項事實被人們所否定。

大地所擁有最是大地的東西
世界肉體的肉體,
與世界本身的運動共振。

白人社會打碎了原有的世界,卻沒有給出新的世界。
只有當我們對生命這個自然素材有所不滿,進步才會縈繞在我們的意識之上。
未曾以自己生命下注的個體固然也可以被承認為人,但他並未達到作為獨立的自我意識而被承認的真理性。
他從一種生活型態轉換到另一種生活型態,但卻不是從一種生命轉換成另一種生命。

十九世紀的社會革命必須讓死者去埋葬死者,為的是讓自己獲得自己的內容。
從前是辭藻勝於內容,現在是內容勝於辭藻。

「對一個獲得自我意識和身體意識的人,對一個達成主體和客體之辯證的人,
身體不再是意識結構的成因,而是意識的客體。」

真正的躍進(saut)是在存在中引入創造發明。
在這個我行進其中的世界,我無休止地自我創造。
只有在我超越存在時,我才連繫上存在
我是我自己的根據。

我行動的根據不是沉重的歷史,而是千千萬萬同胞的未來。
歷史的厚重不會決定我的任何行動,
我沒有權利讓自己落入過去各種決定所形成的圈套中。

啊!我的身體,讓我永遠做一個追問的人吧!

人們已發覺,在解放鬥爭時,
方向明確的暴力,並沒有經過升國旗儀式後,神奇地熄滅。
它尤其因為國家建設還處於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決定性競爭的架構內,而不熄滅。

幾百年來,資本主義者在落後國家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真正的戰犯。
資本主義為了增加它的財富、黃金和鑽石貯藏,為了建立它的勢力,
而用盡了流放、屠殺、勞役、奴役的手段。

未來的國族歷史,應該是把村子的歷史,把國族和部落的傳統衝突歷史,
寫進號召人民、決定性的行動中。

國族意識,若不是協調的凝聚了全體民眾內心深處憧憬的生活,
若不是來自人民的動員最具體、直接的成果,
那它將只是個毫無內容、脆弱且粗糙的型態而已。
我們在其中所發現的缺陷,
充份說明了年輕的獨立國家為何容易從國族過度到種族從國家過度到部落
正是這種裂縫,使人理解那些損害國族的飛躍發展和國族統一的倒退現象。
落後國家的典型弱點,那幾乎天生就固著於落後國家國族意識中的落點,
不單單是因為被殖民者後到殖民體制縛手縛腳所造成的,
它也是由於國族資產階級的懶惰精神貧乏以及極度受到國際思想影響的結果。

我們從國族主義過度到極端國族主義、沙文主義,最終到種族主義
由於國族資產階級行為上的器量狹小,理論立場的不明確,
所以不能成功啟發全體民眾,不能首先提出與民眾關聯的問題,不能擴大他們的世界觀;
在這樣的情形下,人們就會見識到一股往部落主義立場而去的回潮
我們會見識到,心理帶著憤怒的種族主義的勝利。

殖民地經濟並未被整合進國家整體當中,殖民主義幾乎從未開發整個國家,
因而可以使殖民地部分的部門相對富裕,
而其他部分則繼續落後和貧困,或加深這種現象。
而獨立之後,這樣的情形,造成殖民地化以前的宿仇意識、種族之間的舊恨又重新被挑起。
種族和部落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殘酷鬥爭,這些同樣也導致一些宗教上的競爭,
宗教因而順勢披上了最卑劣的種族主義的面貌。

新興國族資產階級的種族主義,是一種防禦性的種族主義,一種基於恐懼的種族主義。
它在本質上,通常與庸俗的部落主義,甚至與黨派及教團之間的對抗,沒有區別。

獨立前,領袖體現了人民的願景:獨立、政治自由和國族尊嚴。
然而獨立後不久,領袖非但不能實際體現人民的需要,不再成為帶頭者,
讓人民擁有麵包、土地和一個重返人民神聖手中的國家,而獲得尊嚴,
反而暴露他私下的職能:成為國族資產階級所建構的那種急於享受、唯利是圖機構中的總統。
領袖,儘管他經常是正直的,儘管他所做的宣言那麼真誠,
但是在客觀上,他卻成了今日國族資產階級和前殖民公司利益結合下的保護者。
他那純粹受良心支配的正直,已日漸風化。
獨立後幾年中,領袖不能勸誘人民著手具體的事業,
不能為他們開闢真正的未來,走向建設國家之道,
只能一再重複獨立的歷史,重提解放鬥爭的神聖團結。

然而,我們並沒有看到,有哪個落後國家的國族資產階級完成了什麼使命。
幾年後,政黨的風化更明顯了,
而觀察家,即使是最膚淺的觀察家,也能看到,
過去的如今成為一個空殼子,只是用來讓人民保持停滯的工具。
獨立前參加黨陣營的知識份子,現在通過他們的行動證明,
當初入黨,只是未了能在獨立時分杯羹,
黨變成個人成功的手段。
黨淪為資產階級的權力工具,幫助政府壓制人民,
愈來愈成為強制和反民主的工具。
在新體制內部,存在著一種不平等的富裕化及富裕獨占,最富有和最貧困並行
黨在客觀上,有時在主觀上,是唯利是圖的資產階級共犯。
國族資產階級跳過建設階段而投入享受,同時又在制度方面,
跳過議會階段,選擇國家社會主義的獨裁,
甚至到警察和稅吏都不得不加入這個貪污隊伍的地步。

某些落後國家的國族資產階級的行為,使人聯想到,
強盜在每次持械搶劫後,對同夥們隱藏自己的那一份贓物,
並且小心翼翼準備撤退。
在如此條件下,體制強硬起來,
軍隊變成有組織鎮壓不可缺少的支柱,
由於沒有議會,軍隊成了仲裁者。
但是軍隊遲早也會發現自己的重要性,
使政府始終懷有可能會發生軍事政變的壓迫感。

在落後國家的資產階級,只有當他們在經濟上和技術上,
足夠強大到建立一個像在歐洲發展出來的資產階級社會,
創造出壯大的無產階級發展條件,是農業工業化,
最後使一個真正的國族文化成為可能時,
才能為自己辯護。
在落後國家,我們看不到真正資產階級的存在
只看到一個野心勃勃、目光如豆、貪得無厭、吝嗇成性的小型特權階層,
他們甘於從舊殖民勢力得到保障。

資產階級在落後國家的歷史中是個無用的階段
當這個特權等級被自相矛盾吞滅時,
人們就會發現,從獨立以來,什麼也沒發生過
必須從頭開始,從零開始。
這個特權階層除了毫無改變繼承殖民者的經濟、思想和制度外,
什麼也沒幹過。
殖民地獨立後,資產特權階層主要藉由和老殖民勢力建立各種協定,而獲取力量。

我們不該培養出例外的人物,不該尋找英雄、領袖的另一種形式。
我們應當激勵民眾,打開他們的視野,充實他們。

只寫一首歌來參加非洲革命,是不夠的,
革命必須同人民一起進行。
和人民在一起
歌曲就會自己產生出來

然而,被殖民的知識份子遲早會理解到,
要去證明國族,不是從文化出發,而是在為人民奮起反抗佔領軍的鬥爭中證明。
任何殖民體制的正當性,並不是提取自它統治的領土沒有文化這件事中。
人們在殖民主義眼前展示一些鮮為人知的文化瑰寶,永遠也不會使殖民主義感到慚愧。
被殖民的知識份子憂心專注於文化工作時,意識不到他正在藉用佔領者的技巧和語言。
他滿足於把這些工具蓋上一個硬說自己是國族的印記,但卻奇怪的令人聯想到異國情調。

想要創作出真正作品的被殖民知識份子,
應該知道國族的真實首先就是國族的現實
他必須走到知識自身所預想的動盪之地去

國族文化是人民在思考層次上所做的整體努力,
為了描述、正當化和歌頌一場民眾於其中能完成自我構成自我維持的行動。
不可能有兩種完全同一的文化存在著,
不會有什麼黑人文化,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家以創造黑人共和國為志。
問題是,
這些人打算保留給他們的人民什麼樣的位置,
讓他們決定建立怎樣的社會關係,和對人類未來的構想為何,
這才重要,其他的不過是不切實際的空話和欺騙。

我並不等同於我的根源,我不棄絕它,但我做為主體的命運卻把我推向他方。」

「所有居住在阿爾及利亞的人都是阿爾及利亞人。」

當前最棘手的社會課題:繼承了原殖民宰制結構的移民政策,
正在前殖民帝國的土地上複製變種的種族歧視和反抗暴力。

當不同文化決定承擔起彼此的文化相對性時,普世性才真正存在。

他和自己說出的話語有著恆久的反思關係,
他塑造他的話語,他的話語亦反過來塑造他


無論是在本質或性質上,文化都不可與僵化的傳統習俗相互混淆;
它銘刻在日常生活的顯現中,
並且,藉由正在進行中的行動或新情境的出現,
另一種文化總是不斷地自我創造或再創造。

最悲慘的情況,並不是這個文化遭到滅絕,
而是它繼續茍延殘喘。
在無止盡的瀕死掙扎中,它漸漸木乃伊化、作繭自縛。

當不同文化決定承擔起彼此的文化相對性時,
普遍性才真正存在。

一旦獨立,這才只是個開端。」

解放的工作唯有透過實踐才能進行,
而不是在唱誦國歌、揮舞國旗的嘈雜喧囂的掩飾下,
僅在高層做零星的改革,
而任憑底下分不清面貌的逛大群眾,永無止盡地過著「中古世紀」的生活。

作品一完成,便不再屬於它的作者

主體承擔著歷史災難在上一代身上所造成的創傷效應的後果,
而他必須為它自己、為他的上一代設法化解他們。

5/30/2011

從台灣「泰緬雲南籍穆斯林」來看族群認同與族群邊界



所謂「泰緬雲南籍穆斯林」 從其形成到今日的分佈與態勢,在現今中國大陸的族群認定下,似乎可稱之為回族人群中的一份子,其相異之處,在於這群「異域」為家的雲南人,在民國1950 年代初期,由李彌及李國輝將軍率領的「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在1953年至1954年期間,大部分的反共救國軍,被迫撤離台灣,前前後後共有數十個梯 次,連同眷屬固有七千多人,他們大都居住在桃園中壢龍岡忠貞地區,以及台北的中和永和地區。這一群遷徙到異地生活的雲南人,在台灣這個環境,他們是廣義的 「外省人」中的一支,信奉伊斯蘭教,並沒有少數民族的身份。儘管這樣的一群人在台灣沒有特殊民族身份,但從其共同的祖 源、宗教信仰、歷史記憶、經濟生活,乃至形成社群的聚居化現象中,這些實際的、或精神層面上的現象與心理因素造就了一個「族群」存在的事實。而上述這些造成族群生成的背景,或是體現族群現象的事實,同樣影響著該族群成員對於族群認同的作用程度,間接成為族群認同的指標與構成因素。而認同又可分為內部認同與 外部認同,所謂內部認同所提供的,便是群體間如何看待你我是同類,進而成為相互凝聚,對族群產生歸屬感的力量。換言之,族群是指一群因為擁有共同的來源, 或者是共同的祖先、共同的文化或語言,而自認為、或是被其他的人認為,構成一個獨特社群的一群人。

而族群相對於其他團體的認同,最獨特之處,在於它是以強 調成員之間的「共同來源」或「共同祖先」,做為區分「我群」與「他群」的標準。而若對比種族與族群的概念,族群更特定地作為在如宗教、國族、性別的文化自 我定義中的廣泛原則下,獲得意義與認同的根源,以與其他族群區分。族群作為一種社會組織的形式,自我歸屬(self-ascription)與外人賦予的歸屬(ascription by others)是界定族群屬性的重要表徵。因 此族群認同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它可以讓人們覺得自己歸屬到一個有傳統且有未來目標的大社群中。而對於團體的歸屬感可以說明為什麼族群作為團體認同,會產 生個體為團體奉獻的神聖的驅動力量。同時各民族的身份認同本質上是一種文化認同,各民族往往依據本民族的歷史、語言、宗教、習俗等文化特徵因素來塑造、凝 聚其身份認同。民族認同是指民族成員在民族互動和民族交往的過程中,基於對自己民族身份的反觀和思考而形成的對自民族(內群體)和他民族(外群體)的態 度、信念、歸屬感和行為捲入,以及其對民族文化、民族語言和民族歷史等的認同。而民族認同創造了共同的歸屬感,提供了集體認同的基礎,培養了共同的忠誠, 給予團體成員以生活在一起的自信,甚至是存在不一致和文化差異所帶來的快樂。

就雲南籍穆斯林而言,他們對於自身群體的認同,便來自結合客 觀與主觀認定的元素中。無論現今在台的雲南籍穆斯林,從緬甸或是泰國輾轉而來,其祖籍均是中國大陸的雲南,當因為不同原因遷徙到僑居地後,生活習慣卻依然 保有家鄉的特色與傳統;而經過再度遷移至台灣,我們從該族群整體生活不同面向的觀察便可得知,包括語言的使用與飲食特色等,或許增添了僑居地的影響,但核 心卻體現著故鄉的習慣與傳統,雲南人的身份未見消失,以共同祖源所聯繫的紐帶依舊存在,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其日常生活的飲食文化得知。然而今日許多中年與年 輕人認為雲南只是祖先的家鄉,僅留下祖籍的概念。其實這樣對於祖籍的認同與強調,可以解讀為在各個省分中國人均常見的現象,同時華人面臨遷徙,甚至逃亡, 所謂「同鄉會」、「宗親會」該類以祖籍與宗族為維繫群體關係的組織便應運而生,對於台灣這個環境而言,這顯現出外省人文化的多元化,而如此不同團體的存 在,勢必產生不同的記憶,團體成員藉由參與聚會與活動加深這些記憶的形塑。

在多數在台之雲南籍穆斯林心中,「雲南籍穆斯林」這樣的稱謂,重點是放在穆斯林 三個字,雲南的意義僅為祖籍,以及其廣義的生活習慣與文化的根源。作為族群認同指標中一環的祖籍,無論程度高低依然是 構成在台泰緬雲南籍穆斯林族群認同的元素。 再者,由於共同的祖籍地與背景,因此共同的歷史記憶亦成為在台泰緬雲南籍穆斯林族群認同構成因素之一。族群是利用「共同過去」來凝聚的人群,甚至在更基本 的血緣團體,如家庭與家族中,造成人群凝聚的「親親性」都賴集體記憶來維持。而對於雲南籍穆斯林而言,清末回民事變的歷史事件,是其集體記憶中相當重要的 一部分。 因為清廷民族政策的失當,以及回漢族群間的衝突,造成清代咸豐、同治年間起,雲南當地穆斯林展開了一連串的起義抗清運動,甚至於大理成立政權,建立起兼具 宗教、政治與軍事力量的組織化抗清力量。當然我們知曉在清廷強力鎮壓下,起義最終失敗,為數眾多的穆斯林遭到屠殺,或是為躲避災禍而逃亡至泰、緬等鄰近國 家。 我們看到至今各地的猶太人,仍然對二戰時納粹德國屠殺六百萬猶太人的行徑進行批判與撻伐,同時這樣悲慘的歷史記憶,進而轉化為猶太人民族意識及族群凝聚力 的構成與強化力量。而清末雲南回民抗清運動對於後世雲南籍穆斯林的影響亦然,事件造成的不僅是當時雲南穆斯林社會的巨變與當地穆斯林人口的驟減,更重要的是事件對於雲南籍穆斯林所產生的後續影響。 明代以後,穆斯林族群在中國面臨政治頹勢出現等種種困境,雲南籍穆斯林身處「大分散、小集中」的環境裡,自我保護的意識不斷增強,因此在與朝廷以及他族互動中發生,以抗爭達到自我保護的行動和事件的頻率也就逐漸增高。

雲南籍穆斯林藉由事件本身及其影響更加強化群體間的凝聚力,包含心理層面向心力的建構,以及具體上聚居型態,與非穆斯林族群涇渭分明的展現,如此內、外部雙重力量的加成,不僅引發族群意識的提升,進而導致回漢、甚至穆斯林與非穆斯林間的明顯界線劃分。 這一些遷徙來台,現今中年歲數以上的雲南籍穆斯林,對於那樣的歷史依然保有記憶,但若不是被問起,平常並不會提及,一來不願回憶過往發生的悲劇;再者在今日這個時代,族群間的交融以及社會中多元文化的並存,大家已懂得尊重彼此,不至於再以族群間衝突的過往作為區分你我與過度保護自己的訴求。經濟生活的面貌 同樣是雲南籍穆斯林族群認同的指標之一。

從早年往來於蜀身毒道的馬幫商旅,到今日在台雲南籍穆斯林所從事的珠寶、餐飲等行業,則標示著從業者對宗教所要求 的規範,以及自原鄉、僑居地所沿襲下來對文化與傳統職業的認同,同時反映著經濟生活中族群意識的彰顯。此外,在台泰緬雲南籍穆斯林的族群認同中,亦包括對 社群的認同。這裡將社群界定為廣狹兩種含義,一種形同社區,在特定區域中群體成員因共同生活而形成的社群型態,例如在中壢忠貞一帶的雲南籍穆斯林社群聚 落;而另一種則較為廣義,即是全台灣穆斯林所形成的廣義穆斯林社群。

當伊斯蘭教從阿拉伯半島向外傳播之後,身處於非穆斯林居多的國家中的 少數穆斯林,若條件許可,大多選擇群聚而居,在某個地點興建清真寺,進而環繞清真寺居住。伊斯蘭教傳入中國後也是相同的情況,在各個省分與城市都有穆斯林 的身影,而他們又在各地形成一個個的小聚落,這就是所謂「大分散、小集中」分佈態勢的寫照。 前述提及穆斯林在進入雲南後,亦於各地形成聚落,擁有自身的特殊生活習慣,自成一格的情勢讓自我文化得以維持,但亦與周遭不同人群產生矛盾與對立。儘管在清末回民抗清運動失敗,回民遭到大規模迫害,但這樣的凝聚感更為提升,而當遷徙至泰、緬等鄰近國家後,雲南籍穆斯林面對宗教、民族、語言都不相同的異國人民與文化,選擇聚居更是理所當然,包括泰國北部、以及緬甸許多城市中,直到現今都留有相當多雲南籍穆斯林所興建之清真寺與鄰寺之聚落。

 而雲南籍穆斯林再次遷徙至台灣後,大部分選擇居住於中壢忠貞與台北縣中、永和一帶。忠貞地區有清真寺座落當地,圍寺而居可方便宗教功課的執行,以及增進與 其他穆斯林的互動關係;至於在中、永和雖然沒有清真寺,但因為當地已有緬甸華僑與泰國華僑的存在,以及住民彼此的深厚關係,聚落型態漸趨明顯,達到凝聚族 群感情與鞏固宗教信仰的功效。中國大陸學者胡雲生對於回族的研究指出,回族寺坊制度的存在使回回民族意識得以整合和維繫,同時也使其民族文化得以延續和發 展。而回族寺坊制度正是通過其傳承的功能把回族群體的心理和認同意識有機地實施於回族寺坊中每個回族成員,實現了伊斯蘭文化對回族個體成員的塑造,又通過 心理傳承和社會整合,把每個回族個體成員的心理意識整合為回回民族的共同心理意識。

在中壢以龍岡清真寺為中心所建立的穆斯林社群,便提供如此聚合了當地穆 斯林成員心理意識的功能。當背景與文化相同的人群生活在同一社群中,對社群的認同將更為明顯;換言之,該社群所提供的歸屬感以及對居住成員向心力的凝聚, 亦為同等程度的提升。綜觀台灣兩個主要雲南籍穆斯林分佈較集中的社群,我們從社群成員在人群結構、宗教信仰與心理歸屬等向度的一致性,所造成社群的特殊性 與發展走向,以及成員們對社群的依存感,在在體現出雲南籍穆斯林對社群的認同,也是其族群認同中不可或缺的區塊。

 而一旦一個族群、一個部落信仰了某個宗教,當這個族群或部落的成員與其他宗教的族群或部落交往時,宗教就會成為群體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標誌。在族群的發 展過程中,宗教也會成為引發和加強其成員群體意識的媒介,成為族群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宗教在族群認同中發揮著緊密的聚合作用,某種宗教通過向成員提供共同信仰對象、教義信條、禮儀典章、宗教語言、價值取向、生活方式、風俗習慣等,將信仰者聚合成為一個緊密而穩定的社會文化共同體,使民族保持恆久的凝聚力。

但相反地,信仰同一個宗教的一群人,也會因宗教所牽動出在文化、生活習慣等的一致性,形塑出因宗教而聚合的族群樣貌,而伊斯蘭教可謂此種型態之最佳例證。穆 斯林雖只是伊斯蘭的信仰者,但他們在社會中,尤其是像台灣這種以非穆斯林為主的環境,穆斯林如同少數民族一般,因為不同的文化與生活方式,而與大部分的主 體族群有異,因此宗教信仰,在相當程度上就成為凝聚他們族群意識與認同的重要力量。同樣我們無須置疑宗教認同在雲南籍穆斯林族群認同中的位階。 因為對於宗教信仰的堅信與認同,即使生活在以非穆斯林為主的環境,雲南籍穆斯林依舊保有虔誠信仰,力行宗教功課,重視宗教教育與傳承,乃至維繫穆斯林之間 情誼,從他們在僑居地,到今日遷徙來台始終如一。


宗教信仰已與族群的傳統及習慣融合在一起,其為族群文化與心理素質的明顯組成部分, 而對宗教的認同成為身份認同的重要標準,信教與否,或是是否遵循教規,成為衡量是否為「自己人」,信徒內部相互認同的標的。就如同中國大陸的回族,其維繫 民族傳承的力量便是伊斯蘭,由於族群身份的保障,讓伊斯蘭信仰的延續更為持久;同樣因為宗教的普遍深入,讓回族的族群認同更為確定。伊斯蘭教色彩貫穿於回 族的這種民族感悟、特定的文化特徵始終。伊斯蘭教是回族遺產的一個重要的,不可否認的部分。在回族內部,共同的伊斯蘭教信仰是一種強大的文化聚合力,也是回族認同中作為區分依據的重要因素。

伊斯蘭教的共同信仰不僅成了民族共同體相互聯結的重要紐帶,而且也是產生民族共同感情的源泉。綜合以上雲南籍穆斯林族 群認同的構成指標,包括共同祖源、歷史記憶、經濟生活,社群認同、宗教信仰等不同面向,存在著相互影響與牽動的關係,而我們也可以明顯發現,各個指標均與 宗教認同有關。雲南籍穆斯林因宗教而聚合,並可追溯至伊斯蘭教在雲南之發展脈絡;而清末因為宗教與民族對立所引發的回民事變,至今留存於雲南籍穆斯林之歷 史記憶中。同時由於宗教的規範,讓該族群對於經濟生活的選擇與從業中亦有所依據與堅持;而又因宗教對族群的凝聚力,穆斯林以更有力之支撐體現對社群的認 同。 簡單地說,族群認同是個人將自身定位在社會某一群體之中,同時對該群體懷有心理上的歸屬感。雖然雲南籍穆斯林對於伊斯蘭教的信仰與穆斯林社群的歸屬構成其 生成的基本內涵,但我們不能武斷地說該群體的族群認同就是宗教認同,而之所以能稱為一個族群,以及建構出族群認同的心理意識,必然包括不同的組成成分與指 標,只能以影響程度之差異來評斷各項指標的重要性。因此若採取較為客觀的論點表述,在雲南籍穆斯林的族群認同中,對於宗教的認同是較為明顯且重要的指標, 同時對於其他的認同指標都有著影響的作用。

既然宗教認同在雲南籍穆斯林的族群認同中佔有重要位階,因此我們便以實際例證的呈現,探討宗教 信仰與文化對該族群凝聚力的作用。當提到穆斯林對於宗教活動的投入時,參與宗教慶典亦是其範疇之一,然而宗教慶典有別於一般活動,因為其包含相關儀式的進 行、對於節慶根源的了解與信仰,以及對節慶意義的體會與思考等。前述提及雲南籍穆斯林於每年開齋節時均有一特殊傳統活動-「拜爾德」,於開齋節當天起至往 後三天,前往穆斯林親友家中拜訪、祝賀,每個家庭也會慎重以對,熱情招待來訪客人。我們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例如開齋節當日下午某個家庭是眾人拜訪的 對象,該家庭成員便會在家準備餐點招呼,而到了傍晚人潮稍歇,該家庭成員便起身至別的家庭拜訪,大家彷彿建立了良好的默契。以實際情況而言,居住於中壢與 中和這樣不同區域的雲南籍穆斯林,便會約好互訪的時間;甚至在中壢當地,由於忠貞一帶以及山仔頂地區分別有較多穆斯林居住,兩地居民也會分批地互相到對方 居住地進行拜訪。藉由宗教節慶中的拜訪活動,鞏固了彼此間情感與凝聚力,同時在歡樂、溫馨氣氛中將宗教信仰與傳統文化透過家庭的橋樑加以延續。 

相對於雲南籍穆斯林於節慶中相互拜訪的盛況,在台灣的其他穆斯林便沒有這項特別節目。在宗教節日中互訪並非節日中必須實行的,但各地的穆斯林或多或少會前 往親友家中拜訪,代表穆斯林之間相互慶賀與聯絡感情的展現,因此不僅是雲南人,中國各地的穆斯林同樣會藉由節慶的機會增進教親之間的情感。然而在移居台灣 後,過去的聚居型態瓦解,穆斯林居住分散,彼此因為宗教一致而形成的連帶關係逐漸淡化,形成一個個穆斯林家庭在大環境中獨自發展的情況,當然有人能夠保持 對信仰的堅持,但愈來愈多的例子呈現,穆斯林自身對於宗教也已不那麼注重,甚至出現懷疑與不認同的心理;同時無論在求學、工作等與台灣社會相處與融合的過 程中,因為接觸宗教生活與穆斯林群體的機會減少,使得對於宗教觀念漸趨模糊,甚至放棄信仰。

 若我們以最極端的言論表達,連最基本的信仰都產生動搖危機的時候,更遑論宗教慶典相互拜訪的形式與意義了,當然這不能一言以蔽之地指摘台灣其他穆斯林,而 宗教節日拜訪活動的參與也不是評斷穆斯林虔誠與否的指標。只是作為一個具有認同符號意義的「拜爾德」活動,至少是表達雲南籍穆斯林因為認同自身的宗教與族群,繼續維繫教親與親屬間緊密關係的具體呈現,甚至從年輕一輩穆斯林與孩童也重視節慶相互拜訪的事實中,亦可觀察到宗教文化的傳承與延續藉由「拜爾德」活 動加以實踐與深化。但根據部分受訪者的描述,已有年輕人對此已不感興趣,失去參與的動機。 

由於來自泰緬的雲南籍穆斯林自幼生長於伊斯蘭氛圍中,早已將宗教慶典的參與視為對宗教信仰的一項認同標的,同時持續在今日台灣的生活環境中發酵,尤其是 「拜爾德」,雲南籍穆斯林多以這項特有傳統自豪,不僅可視其為建立該族群間互動關係的一條鈕帶,並無形中成為與其他本地穆斯林區隔的一條隱形的線,而隨著 時間的演進,這項傳統的延續與否也檢視著未來在台泰緬雲南籍穆斯林對於自身社群的依存度,以及對宗教認同與實踐的續航力。 另外,從雲南籍穆斯林的婚禮與喪禮過程中,可發現因為堅持信仰,而在儀式與流程中符合宗教規範而為,同時穆斯林踴躍參與的現象,亦顯示該類婚喪喜慶活動對 於凝聚族群之功效,相對地因為對宗教的認同,這些被視為平常無奇的婚喪喜慶活動,成為該族群始終重視與積極參與的人生大事。「穆斯林皆為兄弟」是 在《古蘭經》中明確提及的概念,由此也衍生出中國穆斯林口中的「天下回回是一家」,因此宗教作為一種認同機制,通過共同的儀式活動,通過共同的希望與恐 懼,通過對事件的共同關注,社會群體中的不同個體暫時地或永久地聯繫在一起。穆斯林常用教胞或教親這樣的稱謂,來稱呼同為穆斯林的兄弟姊妹,表達彼此的情 誼,同時藉由相互協助與活動的參與,體現實際人際交往中更密切的互動。宗教透過節日或喜慶,實現其成為社會重新肯定它的某些基本價值的焦點與象徵,在儀式 中,穆斯林更能感受到平日在主流社會中所接收到與非穆斯林婚喪儀式兩者之間的歧異,得以確認我群與他群之分。


民族文化認同是在與其他民族的接觸與交往中進行文化的相互吸收、借鑒,並逐漸形成自己的文化特色,從而對本民族文化與其他民族文化有了清楚的區分,認同意識便應然而生。 因此相對於族群的內部認同,外部認同代表著外界如何看待某個族群,形成我群與他群的區分,這也就是所謂「族群邊界」的構成。族群邊界並不受限於地域或空間上的界線,亦包括時間軸線中與不同群體互動關係的影響

對於特定民族的個體成員來說,其民族身份有兩個來源,一方面為內在的自我認同意識,無論是原生的還是工具主義的,產生於血緣、家庭、語言、價值觀以及社區 環境和集群行為的影響之中;另一方面為外部認同,族群的外部認同來源於非群體成員對族群成員社會差異的感知,這種差異主要是在文化上,包括語言、習俗、觀念與價值取向、生活方式等。因此族群歸屬的自我認同就是族群成員個體對自己族群身份的確立和整個群體對自己族群名稱和特徵的確定;而族群歸屬的社會定義則 是相鄰的其他族群以及族群所在地方的各種社會力量對該族群的界定。

而無論是自我認同還是外部認同,族群認同的主要特徵是群體性的共同的心理感受,這種感受 或者稱之為感情,能夠把本群體和其他群體區分開來。而族群認同最大的特點就是只有在族群成員和外部社會發生關係時才出現,換句話說,族群之間的差異需要來 自於比較,如果失去了「他者」的對照,「自我」也就失去意義了。也因此對於族群認同的研究,往往伴隨著族群關係議題,無論一個族群的認同心理會增強或是減弱,都與其和他族相處的過程與影響有著必然的關係。個體族群歸屬的自我認同是個體的自我意識,與之相對應的社會定義包括族群內群體規範、族群關係與政治因 素。可以把這個過程中個體的族群意識看做自我意識與群體內社會定義、群體關係中的社會定義的博奕過程,這個過程更多地包含在個體社會化的過程中。這個過程 既受群體內部結構、族群關係結構的影響,也受個體社會特徵的影響。而由於族群是一種社會組織機制,所以儘管標示邊界的文化特徵可能會改變,成員的文化特徵 也可能會轉換,個體成員在邊界之間的流動可能會很容易,甚至即使群體本身的組織方式也發生了變化,但是,只要群體區分的需要仍然存在,族群邊界就會依然存 在。然而當群體區分的需要與社會環境的同化相碰撞,其所牽引的我群認同與族群邊界便會產生改變,造成更加穩固或因而消弱這樣完全相反的走向的可能性。

對於穆斯林族群而言,族群邊界的形成或許不是刻意建構出來的,然而信仰造成在生活、文化等各層面與大環境的差異與特殊,便會成為我群與他群的區分。在穆斯林國家沒有族群邊界的問題;而在穆斯林具有聚居區的非穆斯林國家,藉由社群有形的凝聚與邊界形塑功能,穆斯林族群屬性得以有所歸屬。至於分散於社會不同角落的散居穆斯林,要建立邊界與外界區分已屬不易,邊界建立後便必須面對維繫的問題。

分析中壢與中、永和的環境,除了雲南籍穆斯林,仍有許多非穆斯林,但背景相仿的人群居住其中。以廣義的忠貞社區及其周圍而言,居住著許多包括不同遷台背景與來源的雲南人,但不見得是穆斯林;至於在中和緬甸街,顧名思義當地有著大量的緬甸華僑居住,但不見得都是雲南裔,而其中的穆斯林當然又更少了。這樣的情況說明著,即使族群邊界並不侷限於地域上的劃分,但當一個社群 環境已提供了一個建構族群邊界的氛圍,族群間的界線與差異似乎會更明顯地呈現,儘管某些形成族群身份的指標有所重疊,但最重要的認同意識與文化的特殊性仍 是建構族群邊界之最有力基柱。


伊斯蘭不僅是宗教信仰,亦是一種生活方式與規範,因此從其教義與文化衍生出生活各個面向 的儀則。穆斯林宗教認同與實踐的途徑之一,若選擇遵循教規,基本上代表對宗教的認同,以及釐清與非穆斯林的差異。在飲食方面亦然,沒有別人會監督自己每餐 吃什麼,那是每個人自我要求的問題,當選擇合乎伊斯蘭規範的飲食,同樣是認同宗教信仰的作為,並更為突顯與他人不同的表徵。而宗教信仰及其認同作為族群邊 界建立與維持的要素,其功效與作用便在於當穆斯林與人相處,其所處環境無論在學校、工作單位等公領域,或是私人場合與聚會,都有一套標準得以應對,宗教認同所造就的族群邊界於此發揮了區分彼此的效用,然而族群邊界的作用並非在於隔絕人們的交往互動,而是在於組織、溝通、規範群體間的互動。藉由互動關係更加強化對自我的認同,進而鞏固族群力量,連帶讓族群成員更為重視我群傳統與文化的傳承。


現實中的回族認同,其界定在很大程度上不僅僅依據其內部共同的世系與共享的文化,更多的是依據其外部與其他族群的關係和與國家的關係。 所謂與外部的關係,便象徵著族群邊界的作用,因為人群的互動使得社會中不同族群的建構,並且產生對於自身群體的認同。中國大陸學者對於回族的民族認同便指 出,民族的發生和民族認同的強弱與民族交往互動的對比度、互動頻度、交往形式、交往的廣泛程度密切相關,族群間的對比度愈大,互動頻度愈高,交往的範圍愈 廣,交往程度愈深,民族認同愈易發生,而其強度也會愈大,反之則愈小。而在族群關係之中,一旦以某種主觀範準界定了族群邊緣,族群內部的人不用經常強調自 己的文化內涵;反而是在族群邊緣,族群特徵被強調出來。無論有形或無形的邊界,身處在邊緣的人群為求突顯自身文化,以及保持文化的延續,便會更加注重邊界 的維繫。族群邊界是所謂的社會邊界,意指族群間因為接觸與互動,彼此不同的認同意識與文化背景所塑造出來的區隔線,而 不同的族群所造成的對立性與文化的獨特性,區分了不同族群的人,而這樣的族群邊界依賴族群成員的認同所維持,而隨著與不同人群交往的同時,邊界亦會出現游 移與變動。因為族群在與外界的互動過程中,其認同邊界有時會更加鞏固,但產生弱化,甚至消散的情況更比比皆是。而因為擁有對於宗教明確的認知與認同、結構 完整的社群型態,以及穩固的我群意識,雲南籍穆斯林在僑居地能夠始終保持信仰以及自身社群的發展與延續,並維持族群間的邊界。然而在遷台之後,與大環境的 差異漸漸縮小,甚至產生與宗教生活疏離的景況。所謂的族群邊界出現游移與模糊,短短廿年間,穆斯林對自身的認同已不再堅持,這種情形在近年來愈來愈普遍, 當然除了環境的同化,還有許多因素相互影響,值得深入檢驗與分析。



http://nccur.lib.nccu.edu.tw/bitstream/140.119/37393/7/900107.pdf

台灣人?中國人/Taiwanese or Chinese



作為一個出生在台灣的中國人
從小接受的是傳統的以對岸文學、歷史與地理為主流的國民教育
長大後面對統獨問題的政治爭議
還有台灣人和中國人的族群認同議題

Being as a Chinese born in Taiwan
Who accepts traditional education based on China's literature, history and geography
But facing the ideology of independence or unification while growing up
Cannot help but to question myself if I am a Taiwanese or a Chinese
Does it make differences?



在中國  在泰國  在其他國家
當表明自己來自台灣的身分後
最常被問的問題
即使提出問題的對象也是華人
不外乎是

台灣人和中國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台灣人不就是中國人嗎?
為什麼臺灣人不願意變成中國的一部份?

While being overseas in China, Thailand or some other countries
After declaring my Taiwanese identity
People often ask me some few questions
Even those who offer these questions are Chinese as well

Does it make any differences between a Taiwanese and a Chinese?
Isn't a Taiwanese a Chinese too
Why Taiwan refuse to become part of China



對於這一類的問題
常常一時之間
很難用簡單的言語去表明立場
然後我又自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Whenever facing these questions
Most of the time it's not easy to give them good answers
Hard to identify myself
Then again I cannot help but to ask myself these same questions



我或許可以說台灣與中國歷經太多年的分治
在日本長達五十年的統治過程下
台灣歷經初步的現代化進程
不僅受到日本文化的影響
更已經接受日本文化中一些根本的價值
而不自覺地和傳統中國文化下成長的對岸中國人或是海外華人有所差異

I may tell them its all becoz after so many years' partition
Under Japanese rule over 50 years
Taiwan has begun the modernization process much earlier than the Mainland China
And gradually get changed and influenced unobtrusively and imperceptibly by Japanese culture and ideology
Which causes some differences from the Chinese in Mainland China or the Chinese overseas



我或許更可以回到在日本統治以前談起
談台灣人如何靠自己力量對抗日本人
藉由一種族群想像的族群過去如何光榮與敵人作戰的奮鬥史
來為臺灣人民說話
而這樣一種慷慨激昂的憤慨情緒
最容易變成是一種高度為自己辯護的自傲聲音

I may also tell them Taiwan's history before Japanese domination over this island
Tell them how Taiwanese fight against Japanese invasion bravely by themselves
How Hakka people and aborigines sacrifice their lives heroically
Seeing that politicians or racists always can control people easily by this kind of strong emotion to achieve their aim
And it is also easy to defend ourselves based on this exaggeratively glorious fighting story



不然  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及三月鎮壓
來自中國的政府官員企圖透過強力文化政策
企圖以中國文化取代台灣的日本文化及本土文化
以及1949年國民政府在國共內戰失利後
陸續帶了近百萬的軍隊撤退台灣
理所當然將台灣納入反攻大陸的復興基地
台灣在動員戡亂的體制下
進行一場所謂社會和政治秩序的重整
中國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
以及對於中國的認同
透過國家控制的大眾傳播媒體  文化出版事業
以及學校教育系統的強力宣揚
逐漸成為台灣戰後成員的主流觀點

When we talk about the famous February 28 Incident and the March Army Suppression
Those rulers who come from China try to use their strong and powerful Chinese culture
To replace completely the Japanese and local culture which have already existed in Taiwan for many years
In 1949 after Chiang Kai-shek failed in a long standing civil war with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He and the Nationalist government are forced to retreat to Taiwan
Imposing the one-party-state martial law on this island for a long time
He and the government declare their great intention to take back the Mainland China
The first decades after the Nationalists gain power of Taiwan are known as "the "White Terror"
During that period, around 140,000 Taiwanese were imprisoned or executed for their real or perceived opposition to the government.
Most of those prosecuted are even labeled as "bandit spies" , which means the spies for Chinese Communists
The new government control the publishing enterprise, mass media and national education as powerful propaganda
Trying to rebuild the new social and political order in this island
Therefore the Chinese nationalism then become the mainstream viewpoints among those Taiwanese born after the civil war



台灣從鄭氏王國的治台時期
清領時代
日治時代
以及二次大戰後的政治變遷
時至今日因而發展出一種以漢文化為主體
融合了原住民文化
美式西方文化
以及日本文化成分的獨特文化的多元發展情形

Taiwan has been through the domination of Zheng dynasty, Quin dynasty
Japan till Chiang Kai-Shek till now
It has already developed a culture complex which has Han culture as the principle part, also merged with aboriginal, western American and Japanese culture



我常常喜歡把所謂中國人或是華人區分為以下幾種類別

居住在中國大陸本土的中國人
居住在台灣的中國人
移民到不同國家並已經落地生根好幾代的海外華人

而海外華人
有像馬來西亞或印尼等對中國傳統文化及語言仍堅持不懈的
卻也因此成為至今都仍無法解決的華人與當地人的族群糾紛及衝突

也像在泰國因為Pibul大泰族主義下的華人同化政策的華人
多數華人  尤其是年輕一代已經完全喪失使用中文的能力
在Pibul將軍的軍人專制統治下
華人也被迫更改姓名
但是卻也造成在東南亞地區
泰國人與華人之間的同化
變成是最成功的案例
泰國在過去三十到四十年間
幾乎沒有發生華人與泰人的族群衝突問題
華人參政在泰國亦是相當普便的現象
例如獨領政治風騷的總理Thaksin  甚至是泰國現任總理Abhisit
都具有華人血統

I ofetn like to group the so-called Chinese into several types:

Chinese in Mainland China,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Chinese in Taiwan, Taiwanese, Republic of China
Overseas Chinese

But for overseas Chinese
Some are like Malaysian or Indonesian Chinese who still stick to Chinese culture and language firmly
Which also causes the racial conflict between Chinese and local people since these two countries were built

Some are like Thai Chinese
Especially for young generation
They have already lost the ability to speak or read, not mention to write in Chinese
When General Luang Pibul Songgram rules this country,
He emphasizes One Big Thai nationalism
He prohibited Chinese people from speaking Chinese, even forcing them abandon their Chinese family names
However, this policy also makes the most successful Chinese national assimilation among all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Over the past thirty to forty years
Seldom ethnic conflicts between Chinese and Thai people are reported in media
In Thailand
It is also very common to see Chinese  participate in politics
Such as Thaksin Shinawatra or the present prime minister, Abhisit Vejjajiva



曾經問一位泰國華人
"為什麼大多數泰國華人都不會說中文呢"
他思索半晌
說了一句
"這是個好問題"
卻無法回答

但是他也反問我
為什麼臺灣人不願意成為中國大陸的一部分呢
我望著他
一時之間也答不出來

One time when visiting some place
I asked a Thai Chinese one question
"Why most Thai Chinese cannot speak Chinese?"
At that time
He said its a good question
But he did not know the answer

He also asked me one question
"Why you Taiwanese refuse to become part of China?"
At that time I stared at him
And thinking how I should reply



另一群海外華人
還有像異域為家的雲南人
他們在二次大戰後 參與國共內戰
最後淪落到緬甸及泰國北部
在1953到1954年間
這群雲南人大多數陸陸續續撤退到台灣  連同眷屬約有7000多人
卻還有一部分仍滯留在當地
從沒有身分到終於可以安全定居

There are also some other overseas Chinese
Such as wandering Yunnan people
Their men join the civil war between Nationalist Government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after World War Second
And finally tramp up to the land of Myanmar and north Thailand
From 1953 to 1954
Most of them came to Taiwan with their family, almost more than 7000 people
But still many are left in north Thailand
They are the orphans of no identity. facing long term struggle in life
Finally they are accepted by Thailand government, becoming part of Thai



也有像在近代因為經濟因素移居到柬埔寨  東帝汶  或是古巴等國家的華人
祖國中國對他們而言已經變成是太遙遠的記憶
祖國對他們的漠然
一位在赤柬波布統治下的華人就失望地說
"不要再跟我提到中國  我已經不認識這個國家"

在古巴  就像大多數來自非洲的移民一樣
那些從中國移民到當地的
對他們來說
祖國已不再重要
古巴才是他們唯一的真實

While mentioning the Chinese in Cambodia, East Timor or Cuba
For most of them China has already become a remote and unimportant term
China government's indifferent attitude towards these people
Which also makes them feel disappointed
One woman who leads her life under the regime of Pol Pot's Khmer Rouge said to a journalist
"Don't mention China to me again, I don't know this country any more"

In Cuba
Just like many Africans
For those who immigrates from China for generations
The mother country is not important at all
For them
Cuba is the only truth



誰是中國人
什麼是中國人
什麼是華人

Who is Chinese
What is Chinese
What makes Chinese



這樣一種對於族群的相對分類觀念
對於自我來源的追尋及探求
事實上其實是一種近代才逐漸產生所謂的族群分類想像
而可悲的是
這樣一種族群想像
對於多數政治  宗教  或是民族運動操作者而言
卻是一種容易凝聚民眾力量的最好工具

All these questions actually stem from national identity classification, which relatively occurred in one side ethnic group
Many scholars all claim this is the ethnic imagination in contemporary world
But sadly many politicians, extremists, or racists make very good use of this kind of imagination to agitate the blind crowds



我還是一直在思考
如果我又再度被問到我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這一類的問題
為什麼台灣不願意變成中國的一部份
或是被問到台灣是一個怎麼樣的國家時
我能不能  會不會
有一個更好的答案

I am still asking myself
If one day once again i was asked if I am a Taiwanese or a Chinese
Or why Taiwan refuses to join China
Or what kind of country Taiwan is
Will I be able to give them a better answer



一直不斷沉迷於對於過去歷史的不斷追尋
想要不斷去找出現今世界上一切政治經濟宗教文化多種現象背後的原因
追尋的過程中
卻發現更多的迷惘和徘徊
對於學問和知識的不斷追尋
讓我更加自覺自我知識的疲乏和不足
繼而更加馬不停蹄地追尋下去
但是歷史學  社會學  人類學又豈止是像書本上所說的那樣絕對和真實
每一位學者
每一位記者
每一位作家
在描述事情都有其立場
而閱讀者本身  於我而言
又豈可否認我也有我本身傾向的觀念  還有立場

I always feel so much intrigued to look for the truth hidden in history
Always want to find out what makes this world so much complicated
Why so many wars still occur in this world
What makes everything worse

In the quest of knowledge and truth
I only discover my ignorance through learning
There is no limit to knowledge at all
Many times I seems to get lost more than ever
I feel so tired why history always repeats itself in different times, different countries
How come even for such a small country, it has to get through so many difficulties since it was built
It is always the human beings who makes everything complicated and worse

There is no absolute objectivity in history,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
Every scholar, every journalist and every book writer has his own inherent and inevitable standpoint
And being as a reader
Can I deny I don't have any preference while choosing books, writers, scholars or media materials



我著迷於這樣一種知識的追尋過程
對照親身踏上一塊土地對於一個地方的自我經驗
我相信Allah會一直引導我走下去
每一個踏出的步伐
都是祂引領我去了解的一個未知世界
還有未知的自己

There is always a voice to push me to go much further
Increase myself in knowledge and wisdom
In the quest of knowledge
I cannot ever stop
I try to apply the knowledge acquisition to personal experiences at a land
I believe Allah will guide me all the way
There is no accident in every single step
He guide me to see an unknown world
And an unknown part within myself


5/11/2011

遷移、文化與認同:緬華移民的社群建構與跨國網絡



遷移、文化與認同:緬華移民的社群建構與跨國網絡
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博士
翟振孝


() 研究動機
緬華移民的多元田野觀察



位於台北縣中和市南勢角的華新街及鄰近區域,自1960年代有為數約35萬來自緬甸的華人移民聚居此地,他們開設各式專賣滇緬風味的飲食店,販售泰緬食品的雜貨鋪,緬文書報與影帶出租店,經營緬甸珠寶生意的銀樓以及緬甸玉佛雕刻店等櫛比相鄰。此外,1980 年代後期有由緬華移民禮請緬籍法師來台講道所成立的南傳佛教(Theravada Buddhism)弘法會,一年中除依照緬曆節慶舉行法會外,並不定期為個人進行沙彌度僧或化解厄運等宗教儀式。這種種獨特的文化表現,與周圍地區形成異國風貌的鮮明對比,與該地有所接觸的台灣本地居民,通常稱呼此地為「緬甸街」,標示著在台緬華移民們主要聚集的生活空間。筆者自19943月開始接觸這群聚集在中和地區的緬甸華人移民,作為碩士論文的研究對象,由成員內部文化生活表現,與外在社會的接觸經驗,討論該社群具有豐厚的族裔特質(諸如宗教、食物、衣飾、美學物質使用、語文及音樂等),並據以在情境變化的過程中產生新認同,進而分析出他們是一「處於形成過程中的族裔群體」(ethnic group-to be)(翟振孝1996)。
  
在筆者完成碩士論文的翌年,4月中旬的一個假日晌午,部分成員自發性地在華新街舉辦「中和緬甸潑水節」,於巷道口搭建臨時性的表演舞台,以往僅限於少數人的小型潑水活動,如今躍然登上舞台,台上接力演出緬甸歌舞,交織著台下的瘋狂水仗,讓人恍如置身緬甸新年的街頭。這次充滿異國風情的節慶演出,引起中和市公所的高度關注,隔年即擴大規模舉辦,以期吸引廣大的本地民眾參與,在縣政府官員及民意代表們身著緬甸傳統服飾舉行開幕儀式中展開,不僅中和緬寺的法 師們應邀出席為眾人誦經祈福,由緬華移民們演出的緬甸歌舞更加豐富多元。為此,參與演出的緬華舞者們平日即自組舞蹈團練習,並遠從緬甸「家鄉」學習表演舞 碼,以及採購相關表演服飾道具,以期展現「傳統」緬甸文化樣貌。同時,縣政府在「一鄉鎮一特色」的文化政策推動下,於2001年首次將「中和潑水節」正式 納入「臺北縣文化曆」,使其成為29個鄉鎮中獨有的文化風貌(臺北縣政府2001)。筆者透過長期參與觀察這群聚居在中和的緬華移民,發現他們不再是台灣社會中一個隱而未現的族裔群體,而正逐步邁向族群展演的舞台(翟振孝2004, 2006)。
  
另一方面,基於碩士論文的研究理解,華人自西南陸路或東南海路往來於緬甸的歷史長遠,而聚居在中和地區的緬華移民,在緬甸社會生活長則三、四世代以上、短則一、兩代,多數係因1960年代緬甸軍政府一連串的限制外僑及排華運動,而迫使向外移居來台(翟振孝1996:32-35)。因此,筆者追溯移民遷動的路徑,於2001年年底首次踏上緬甸國土,並於20052月至4月以及11月間多次由南向北分別到仰光(Yangon)、曼德勒 Mandalay,又稱瓦城)、密支那(Myitkyina)等地進行田野調查,藉以探究緬甸華人歷史性及地域性的文化面向。居住在下緬甸的仰光華人,多數祖籍為福建及廣東兩省,大部分聚集在市中心區廣東大街的南北兩側,和印度裔住民比鄰而居。在大街兩旁緊密地排列各式商家與金舖,販售華人日常用品及食物,區域內並興建有廣東觀音亭、福建媽祖宮等華人寺廟,在華區內不同省籍的華人尚有分區居住的現象,依據多數報導人表示,早期廣東籍華人多居住在上段(即廣東大街以北)的各橫街之中;而福建籍華人則是聚集在下段(廣東大街以南)的區域中,彼此少有混居情況。不同省籍、邑屬的宗親同鄉會或家姓團體,亦依此原則密布於廣東大街南北的巷道間。緬華日常飲食除了家鄉口味之外,也擅長煮食以魚露、蝦醬等調味的緬甸菜式。此外,華人彼此在語言溝通上,除了長一輩曾接受過華文教育,年輕一代多以緬語交談。相對地,居住在曼德勒以北的上緬甸,以雲南藉華人為多數,其日常生活習俗及節慶儀式多數仍維持華人傳統,以熟悉的形式 過著類似於「家鄉」的生活。華人並依據彼此的地域關係、血緣關係或共同利益等,組織同鄉會、宗親會、幫會社團及職業團體等志願性團體,在有效集結並組織緬甸華人的目標上,各類型社團皆扮演重要角色。
  
但自1960年代緬甸接連發生華文學校收歸國有、軍政府禁辦華文報紙、繼之發生六.二六排華事件後,絕大多數緬南地區的華人及其後代不僅不敢說、不會說華語,華文教育亦零星地轉以非正式補習教育進行;緬北地區則對外改採佛經、孔教或民族(如果敢、佤族)學校等稱名展演,實地裡持續教授子弟華語。這種情形至1990年代末期出現轉型復振,緬甸政府於1998年年底不僅批淮緬華社會禁辦三十餘年的華報出刊,得以官方立場報導華人社會的動態;且2001年華校校友會以成立語言商業中心的名義興學,為全緬甸惟一一所立案的華文學校。筆者在田野期間觀察到多數華人子弟勤於補習華文,期望日後能到華文世界進修發展授課教師表示亦有愈來愈多的緬甸人或印度人因與華人貿易所需,而掀起一股華語學習的熱潮。整體而言,華人雖然在衣飾、飲食、語言及風俗等方面,因與緬甸社會接觸而多少呈現緬甸特質,但絕大多數的緬甸華人仍抱持有「在緬甸的中國人」作為自我的定位與歸屬(翟振孝2005a)。1990年代以來,緬甸政府對外政策較為開放,多數華人亦有親友在國外(如台灣、港澳、新、馬、美國、加拿大及澳洲等地)求學、工作或移居,時常有友人回到緬甸探親、觀光或貿易投 資,國際接觸經驗顯然更甚於以往。
  
在緬甸1967年發生排華事件後,約在1970年代北美加拿大亦放寬移民的申請條件,此時有少部分緬甸華人向外移徙來到加拿大,也有緬華在來到台灣之後再次移居加國,逐漸聚集在東岸多倫多市。於是筆者循著移民遷動的去向在200410月以及20057月至9月至加拿大多倫多巿進行田野研究,發現緬華移民社群雖置身於多倫多的中區唐人街,但主觀上自認為有別於當地同屬祖裔的華人,1970年代末期係以「旅加緬甸華僑」稱呼自己以及共組的團體,其中隱含有視加拿大為客居地、而以緬甸為其「家鄉」的意涵,表現出緬華移民對於自我定位的理解。另在宗教生活方面,1980年代緬華移民亦自行禮請緬甸法師來此 地弘法講經,歷經多年由散居在台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美、加等地區的緬華信徒捐獻集資,終於在20046月在市郊購地建造完成一座緬甸式的南傳佛教寺廟,由自緬甸來台的緬籍法師們三地(緬甸、台灣、加拿大)輪流住持。緬寺社群成員中除了有來自台灣、緬甸的華人移民與緬甸人之外,尚有鄰近的斯里蘭卡、泰 國、寮國等的移民們,他們在移居到加拿大之後,基於彼此共享的南傳佛教信仰而聚合為一群體,而該座緬寺也就成為加東地區東南亞裔移民共同的宗教信仰中心。 此外,緬華移民又結合1990年後來自緬甸的難/移民,以「緬甸加拿大人」標記著彼此共同的來源地與現居地,在參與安省所舉辦的多元文化節慶活動時,聯合 其餘亞裔國家20多個自願性社團,共同展現亞洲的異國風貌(翟振孝2005b)。
  
透過上述跨地域聚集在緬甸仰光、台灣中和、以及加拿大多倫多三地的緬華移民社群的多元田野觀察,筆者探討當今分別生活在不同國族-國家,同是作為「非主體族群」的他們,在緬甸社會展現的是「華人」特質;當他們再次「回流」到以華人為主體的台灣社會,展現的卻是「緬甸」文化表徵;而在廣義的西方社會則以 南傳佛教」作為泛東南亞裔移民共享的文化質素。這些緬華移民歷經了群體與地域、文化的解離,遷移路徑究竟如何影響其文化構成與變遷?如何模塑社群認同的展現?與當地主體社群的互動過程與模式為何?其社群的界限與再生產形式如何?人群聚合依恃何種機制運作?而散居各地的成員如何維持與來源地及彼此間的連 繫?其中人口、資本、商品、資訊的流動又將形成何種型態的移民跨境網絡?這些均是筆者在接觸緬華跨國移民前後逾十年的田野經驗中,持續探究的核心議題。


() 研究對象及目的:
人群、地域與文化的反思

筆者論文研究主題主要受到近年來人類學反省思潮的影響,包括:學科傳統對於人群地域以及社會文化三者間密切關連的基本假設;由文化特質而非以主觀認同或展演取向作為族群構成的基礎;以及民族誌實踐向來是在單一田野地點進行長期參與觀察研究,以探求研究對象各文化面向表現的再思考。然而,隨著當代社會文化以全球化跨國主義去地域化deterritorialization)及移民離散 diaspora)等為其特色,取而代之成為學科的研究客體,於是原先將研究對象限定於特定時空中的人群活動,而忽略其歷史深度及背後區域性與世界性力量的文化預設,也就廣受質疑與批評(如Appadurai 1996; Clifford 1999; Friedman 2002; Gupta & Ferguson 1997),此舉引發學者們對於社群界限的反思(如陳文德、黃應貴 2002; 何翠萍等 2004),以及跨國族群景觀(ethnoscape)與多場地民族誌(multi-sited ethnography)概念的提出(如Appadurai 1991; Marcus 1995)。而跨國移民正是彰顯人群與地域的分離、與原屬文化的脫鉤,因此筆者在本研究中,嘗試將研究視野放置在當代全球化新社會文化情境中,以長期接觸的緬華移民為對象,由多元田野觀察移民的文化現象與社會關係,探討人群跨地域連結,並透過文化展演與社群想像作為人群歷經遷徙後重組的重要機制。

這群「共享來自緬甸源起的華人移民」,他們究竟是一群(單一文化)?還是多群(多元文化)?對於群體內部及對當地主體社會而言,他們的人群分類意義是否相同?而以散居華人(diaspora Chinese)作為一個整體人群的概念範疇是否適宜?這是否意謂著移外的緬華社群其文化展現均具有高度的同質性?居住在緬甸的華人係由中國移出的第一批移民及其後代所構成,而後移居到台灣或遠赴加拿大者,應是自緬甸移出的第二波移民,兩者之間是否應有所區辨?他們離「鄉」念「鄉」的對象究竟是中國?還是緬甸?歷經遷動的他們都是diaspora “Chinese”嗎?有沒有可能某種程度上是diaspora “Burmese”呢?所謂的”diaspora”(離散裔群)現象,若就緬華移民主觀認同的角度而言,他們似乎既未離、亦未散,各個生活場域仍與來源地維持緊密連結,那麼他們究竟是一什麼性質的社群?在當代國族-國家力量作用下,居住各地的緬華移民與當地各族群及社會的互動關係及過程如何?換言之,筆者 以移民研究作為切入角度,不僅是遷動中的緬華個案研究,同時對於人類學的族群、文化、移民、田野實踐等概念進行反思。


() 文獻回顧:
人類學的跨國移民研究

社群人口的空間移動, 是近現代顯性的社會現象之一。大體而言,人群有因政治、經濟、軍事、宗教、家庭、追求異文化真實性(authenticity)等要素,而以移民、流亡 exile)、商賈貿易、外籍勞力、異國婚姻、宗教朝聖、觀光旅行等形式所表現的人口流動(如Appadurai 1996; Brettell 2000, 2003; Brettell & Hollifield 2000; Castle 1993; Clifford 1999; Friedman 1999; Graburn 1989; Gupta & Ferguson 1997; MacCannell 1999)。其中,針對全球化大規模的跨國移民現象(mass transnational migration),有來自人口學、歷史學、經濟學、政治學、法律學、社會學及人類學等學者,以各自的理論基礎及方法論進行研究,包括由上而下的宏觀研究取向,著重國家移民政策或市場力量的主導;另一方面,強調由下而上的微觀取徑,則聚焦於移民個體或家庭經驗層次的探索(Brettell & Hollifield 2000: 1-2)。
  
其中人類學的移民研究,傳統以人口學量性分析為基礎,對於遷移議題著重探討與文化生態的關係、移民適應,以及移民在城市的調適等(李亦園 1980: 424-431)。此外,有關族群意識或族群性(ethnicity)研究興起的原因之一,亦主要受到近現代在北美及西歐等白人主體世界中,非白人裔移民 永無止息的遷入影響,因而族群研究在處理此一議題上,尤以探究移民裔群的生活適應、律法、社會不均等、文化變遷、及祖國與移入國家認同的矛盾等問題最為熱門(謝世忠 2000: 1)。換言之,人類學的移民研究,往往與社會發展、族群意識、性別關係、移民網絡等主題相結合,以進行移民群體的文化適應、社會組織形式、族群意識與族群 變遷等質性議題的探究Brettell 1996: 793, 2000: 98; Kearney 1986, 1995)。

人類學移民研究的典範屢經更迭,由早期探討移民類型為主的推拉模式(push-pull model)為古典遷移理論,學者認為透過類型分析可以清晰反映出移民的原因、動機以及決策機制Jackson 1986: 13-14; Bretell 2000),但易流於簡化而無法真實呈現複雜因素交錯運作過程。此外,移民研究亦受到現代化理論全球資本主義影響,例如大/小傳統的城鄉連續體理論 folk-urban continuum model),或是世界體系理論(world system),將人口流動視為具有全球化的力量,或是受到全球化勞力市場操控的結果(Wolf 1982; Bretell 2000),然而卻無法有效地解釋人口漂移現象,早在資本主義出現之前即已存在的事實。因此,相對於資本主義或世界體系強調移民的被動角色,另有學者提出跨國主義transnationalism)分析取向,著重移民在遷移過程中的能動性,不僅在跨越地理、政治與文化疆界的領域中運作,重新建構其新生活及認同,也和移出國家之間維持連繫,縮短彼此的社會距離Schiller et al. 1999; Brettell 2000; Kearney 1995)。換言之,我們若採由跨國主義觀點來看,移民將不再是「失根」的(uprooted)、與地域文化脫節的,而可以是自由往來於不同國界、文化及社會體系間,對於移出社會帶來經濟性及社會性的衝擊與改變,反映當代時空的轉變Brettell 2000: 104-105)。
  
Michael Kearney1986)另在有關人類學的全球化與跨國主義回顧研究中指出,人口、資本、商品、資訊及符號等在全球及跨國的空間中流動,將引發社群成員 認同變遷。研究者不同於以往以固定性、地方性社群作為分析單位,轉而以非定著的、穿透性的全球空間,重新思考社群的本質為何?個體如何成為社群的一份子 (如Appadurai 1991; Kearney 1995; Gupta and Ferguson 1997)?人口流動造成的文化接觸,如何使社群周邊游移並形成邊界文化border cultures)(如Alvarez 1995; Kearney 1991)?而跨國移民如何運用其對於地方的記憶(memory of place),想像性建構新的認同與歸屬?換言之,全球化視野下的移民研究,若由文化主位觀之,著重的是移民的調適與適應問題;而由文化客位觀之,則關注移民在移入社會的整合融入過程。
  
綜上所述,移民研究無論是採取傳統的古典推拉模型,或是世界體系中的勞力市場操控,抑或全球化跨國主義研究取向,對於遷移的原因、移民動機移民形式移民的適應與同化移民與家鄉的連繫紐帶等主題,均是基本的關注焦點。然而,跨國主義的提出意味著研究視野與參考架構的轉變,反映的正是人類學跳脫界限清晰的分析單位(bounded units of analysis)、地域化的社群研究(localized community studies),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文化形式,並轉變為移民跨地域連結的探究。

3/22/2011

閱讀筆記(七)

你要說他執著也好,說他瘋了也行,
但他確實有部分的靈魂已經屬於非洲角落某些不為人知的地方 ,再也帶不走,
除非回到那牽魂之處,才會完整自己,
否則就得靠著不斷漂泊的付出及錨泊的相聚來維持靈魂的滋養而不致於枯槁。


雖知人生無常,生命短暫,
仍尋尋覓覓散落各處的部份靈魂,而無法碇泊太久,
一旦久留就會不安,就會有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吶喊,
驅動你再度出走。


「回家」的確是件快樂的事。
出走雖是開始,卻也令人振奮,
只要有勇氣提起行囊邁步前行,
就已經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在困頓中,才發現不論身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所有的病人都是在受苦,
病人都在求一件事,就是有人能安住他們的心。
看這些受到戰爭摧殘的生命,無助與脆弱地來到醫生的面前,
如此沉重的包袱,實在令我承擔不住。


世界許多地方的苦難,
並不會因為我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
災難就會消失。



什麼是勇敢,勇敢不是不害怕,
勇敢是即便怕的雙腳發抖,
我還是願意去做我該做的事,
那才是勇敢。


並不是所有所有的事都是糟到底,
只要看著沒有遺失的那一部份,
就有勇氣走下去。



外科醫師介入太多別人的生命,
我們常在地獄門前,用手上那把鋒利的刀刃,
硬生生地斬斷要拖走他們生命的繩索,把這些人硬拖回來,
我們全力以赴,和死神搏鬥,
但死神卻也不停地用圈套再度套住原本就該離開的眾生,
就人的角度來看,我們在拯救生命,
但用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我們也是在介入原本的病人原本的自然法則,
如果我們介入過深,
不知哪一天死神的圈套也會套在我們的頭上?


所有溺水的人都想要爬上我這艘小救生艇,以獲得喘息,
但是我這艘小船已經爆滿,搖晃厲害,再下去可能就要沉下去了,
我的內心不停地在呼喊,
乞求我有能力幫助所有病人安全度過難關。


在為別人付出的同時,
我們才能看見自己的渺小,
也才能謙卑地面對眼前苦難的生命。

3/21/2011

閱讀筆記(六)




他們不是不知苦痛。
只是,生活在這樣有著如此悲慘過去與艱苦現況的國家,
他們對悲痛恐懼的感受和我不同。


慟,是一種文化差異


我為自己感到汗顏,但無法掩飾視覺上的驚懼帶給我的心理障礙。


我還是會顫抖,只是願意更靠近一些。


有時,漠然是一種繼續留在這個國家的生存之道。
太多的情緒反應,很難待下去。
漠然,像是一種必要之惡
只是,人常是先走過螳臂當車的荒謬階段,重新度丈自己的能耐後,
才逐漸走向漠然。
我開始學會一切看在眼裡但不讓自己情緒激動,
在消滅痛的文化差異與慈悲之間掙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路歷程和解決方式。


是什麼樣的世界,讓人活得如此沒有尊嚴,也讓人活得不再勇於感受。


我往外探索,想看這個世界;往內旅行,才看清楚自己
往外看,我們才知道這世上有這樣的事在發生。
往內看,我們看見人類的侷促與不安、卑微與軟弱。
張大眼睛仔細看,或能從已經對災難事不關己的麻木漠然中醒悟,
心而揪著感受他人的痛苦。
終於面對,而非旁觀他人之痛苦。


每個人都有一套自我邏輯,合理化所有的選擇與行徑。
只是,世界之大,
也許我們真的該看出去。
自己一定是起點,但必是終點嗎

閱讀筆記(五)

它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一葉扁舟,
風平浪靜之後,它還是靜靜擺盪,載著對人性的信心,對人類的期望。

一名記者,一位旅人,帶著一位哲學家的感悟,踏上一條走不完的路

路,慢慢走了過來......
在旅途上,在寂寞的夜晚,我總會往上空望去,
那一顆顆星星,它似乎伴隨著我的腳步移動,讓我停不下來

正是天上的星空,還有牽動內心的故事,我的旅途繼續

這條路,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這樣走就會走向涅槃, 
但每個人都得自己走,都得靠自己

旅行雖然是往外跑,但也可以往內望,而且收穫更為豐富。
----------------------------------------------------------------------------------------------------------------------------------------------
康德說: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恆常引起他內心的驚嘆和感動,
一是頭上的星空,另一是內心的道德法則
----------------------------------------------------------------------------------------------------------------------------------------------
過去是一種雜念,未來是一種妄念,只有現在才最重要。
----------------------------------------------------------------------------------------------------------------------------------------------
一想到愛就流淚。
愛是恆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
如果你沒有能力想像他人的生活有多麼艱難,你又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呼吸,或睡好吃好?
----------------------------------------------------------------------------------------------------------------------------------------------
苦難有多大,力氣就有多大,愛也就有多大。
苦難裡的片刻歡愉,來得特別珍貴。
在苦難中,他們仍然沒有失去愛的能力,這是他們最大的勝利。
在深冬之中,我發現某一處,在我心裡,有無可抗拒的夏天。
----------------------------------------------------------------------------------------------------------------------------------------------
要領悟真理,必須將內在的黑暗驅走。我們必須洞察自身的本質,才能了解存在的本質。
----------------------------------------------------------------------------------------------------------------------------------------------
我想,做記者的,與做人一樣,首先就是要增大心中的容量。
----------------------------------------------------------------------------------------------------------------------------------------------
如果我們在世界地圖上的一個小點上履行了我們的任務,
為鬥爭而奉獻我們的一切,我們的生命......
有一天我們必完全在灑著我們的血的土地上,嚥下最後一口氣,
雖非吾土,已是吾土......
----------------------------------------------------------------------------------------------------------------------------------------------
每一個人都孤獨地站在地球中心,一線陽光,透過他的全身,瞬息間黑夜降臨。
----------------------------------------------------------------------------------------------------------------------------------------------
處於一個讓我們措手不及的時代,
在無比沉重中,尋找那一點輕,像鳥兒般飛到異鄉,卻無法著陸,漂浮於半空中。

3/20/2011

311地震及海嘯之後:廣島的啓示



在日本311強震及海嘯之後,
我想以這篇文章作為另一個省思,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如同不曾發生,直至它被描述;
但是,也有許多事情並未發生,卻也被描述出來。

張翠容說,做記者的,與做人一樣,首先就是要增大心中的容量。
我一直不斷在思考,記者眼中所見到,以及所訪問到的真實,
還有作為一個採訪國際新聞的記者,
是否同樣具備對另一個文化國家民族甚至是宗教的全盤了解,
以及其本身的文化素養情操及對語言的掌握,
進而生出一種超越國家民族,客觀冷靜卻又不失人性的真實報導......
正如同張翠容在<大地旅人>一書中說的
人道主義是記者最後的城堡

"Nothing has really happened until it has been described"
------------------------------------------------------------------------------------------------------------------------------

2010年11月24日

廣島的啓示

本文取自張翠容的<真實筆記>
http://chuiyung.blogspirit.com/index-2.html

  
飛機徐徐起飛,往日本的廣島方向飛去。
此時腦海裏突然浮起John Lennon的影子,
還有他那首知名的歌曲《給和平一個機會》,
不知會否飄蕩於曾充滿核微粒子的廣島空氣中?



坐上機場大巴前往廣島市中心,沿路一直漆黑一片,
即使到了市中心,一樣寂寞得可以。
難得找到一位路人引路,我們走過和平橋,橋下河水暗湧,
引路小姐打破沉默,告訴我: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早上
廣島居民突然受到原子彈襲擊,火光熊熊,
當時正是上班上學的高峰期,
不少居民遭嚴重灼傷,
他們就是跳進這一條河,希望河水可減低身上的灼痛。



我「哦」了一聲,垂頭凝望,河上映照出附近的原爆遺址(A-Bomb Dome)。
引路小姐指著遺址方向,說:「你一定要找時間來細看啊!」
我問:「你是原爆的下一代嗎?」
對方肯定地表示:「是!」
這個「是」字說出後,在空氣中迴盪良久。



上周貝爾和平獎得主高峰會在廣島開會,天空特別晴朗。
我抬頭仰望,啊!一片無雲的藍天,
但為何我的內心卻有點戚戚然?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早上八時十三分,
隨著原子彈的投下,未幾天空突然灑下黑雨,
受火燒的居民還以為黑雨可以飲,仰頭張開口,有不少人就這樣加速死亡了。
我在和平公園的資料館細看每一幅圖片,有倖存者把當時的情景畫下來,
其中一幅便是黑雨降下的恐怖情景。
磨菇雲和黑雨把整個廣島弄得天昏地暗,
這反而襯托得火光特別猛烈。



作為侵略國的日本,在二次大戰期間,把廣島變成一個軍事城市,
入侵中國的第五師團便是來自廣島。
廣島居民曾為日本成功侵略中國而歡呼和慶祝,並親切招待「凱旋」歸來的軍人。
廣島的居民為軍人做制服、製武器、供糧食,
他們完全被軍國主義洗腦,盲目地支持戰爭。
對於老一輩中國人而言,他們可能認為廣島居民受原爆之苦,是一種「共業」。



可是,從另一方面去看,
當時美國是否真的別無選擇,只有用核彈來結束大戰?
還是找藉口來試驗剛研製出來的核彈,
為核彈找個合理理由繼續發展下去?



我們不能因為中日間一個世仇,便合理化那枚掉到廣島的核彈,
一如中國內地一些恨透專制獨裁的知識分子,
忙不迭為伊戰敲鑼打鼓。
追求自己的人權卻漠視別國的人權。



廣島居民從自己受原爆傷害的經歷,推而廣之,
把眼睛轉到其他有類似遭遇的受害者身上,令人感動。
我問一位廣島原爆受害者:你恨美國嗎?
他一臉哀傷,但搖搖頭說:不恨!
他反而對自己的民族有更深沉的反省



我們的談話便從國民與國家的關係開始談起。
大戰期間,廣島居民只一味跟著國家走,
對國家的宣傳機器深信不疑,結果令外力有機可乘。



慘劇發生後,廣島居民承受了很大衝擊,
明白到要克服傷痛,只能重建所有一切,
這不僅包括城市的本身,還有人的思維與心理。
但重建之前,首先得放下仇恨。
是的,寬恕本身就是一種強大力量!






------------------------------------------------------------------------------------------------------------------------------

Many Left, but many more stay
We forgive them
We have hardship here
We have difficult life
But this is our land
The americans occupied this country and destroyed it
And committed horror here
But we try to shake hands today
We try to forgive americans for what they did
So that we can rebuild our country
And world peace


INDOCHINA-
A PEOPLE''S WAR IN COLOUR
When americans came